临睡觉前，张晓朵给古友义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我朋友跟我说，你这个人太高傲了，真的要改一下，要不然想嫁出去真的很难。”

张晓朵在对话框火速打下一行字，“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可随后她并没有点击发送，而去将文字全部删掉，又重新编辑，“谢谢你的提醒，不需要，我好得很。”

当信息发出去之后，张晓朵便看到了一个很突显的红色感叹号，“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验证请求？

张晓朵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起身站到窗边透气，“什么人来的，要不是看在舅妈的份上，以为我会留你过年，还删我好友。”

气过后，她沉下心来，为自己终于可以跟这样的无耻之徒撇清关系而格外心情舒畅。

本来想着这一切会到此结束，直到第二天起来吃早餐时，蔡金莱全程臭着脸责问她，张晓朵才知道，她高估了古友义这个人，他真的是心胸狭窄度量小的渣滓。

“我说你什么好，人家给你发信息不回，约出去吃饭，吃到一半自己就先走了，你也不知道给人留个脸面，他还有朋友在呢，人家可是说了，你这样的大小姐，高攀不起。”

张晓朵压抑着心中的委屈，耷拉着脸，说：“我就是不喜欢他才约他出去，想跟他说清楚，当时你又不在场，你是没有看见听到他做的事说的话，我就没见过这样自大无语的人，我忍不了。”

“没有人会一辈子去迁就你，有些事，你忍忍就过去了，就你这样，谁受得了？谁敢要你。”

蔡金莱枕着沙发扶手，对张晓朵猛然发怒。

“不要就不要，我不稀罕。”张晓朵越说越恼火。

蔡金莱垂下眼睛，“砰”的一声把手里的水杯放到茶几上，说：“你这辈子就不嫁了？你要知道你弟也不小了，再晚几年也要结婚，到时候，你还住家里，不难堪？”

张晓朵通红着脸，憋红了眼，克制住泪水，说：“所以，在这个家，我碍眼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夺门而出，那刺耳的关门声响彻整个屋子。

游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张晓朵像丢了魂一样，她感觉到特别的无助。她一直往前走，却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她好想回家，但是，今天她才发现，她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一想到这里，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昨晚设置的工作闹铃提醒，张晓朵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平复己然糟透的情绪。下午经理会到店巡查，她得早点过去做准备。

张晓朵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门店，她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平时备用的工作服和化妆包。

雷瑶瑶走进来，问：“店长，你怎么了？今天没有穿工作服过来，还穿着拖鞋，妆没化，脸色也不对，来上班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你在店里不是留着一双鞋嘛，今天借我穿行吗？”

“可以，我这就去给你拿。”

雷瑶瑶识趣地没有再多问，把鞋递过去给张晓朵，突然，她感到胸口闷得慌，有些恶心，捂了捂嘴，就走了出去。

“等一下经理会过来检查，大家打起精神，站好岗，没事别站着低头玩手机，瞎聊，”

雷瑶瑶禁不住肚子的胀痛急冲冲地奔向洗手间，打断了张晓朵的讲话。见情况不对劲，张晓朵有些担心也跟了过去。

正在狂吐的雷瑶瑶手撑着洗手台，在不停地漱口，张晓朵体贴地递上纸巾，问：“你还好吧？”

“我怀孕了。”

雷瑶瑶漫不经意地说：“本来刚才就想跟你说的，看你状态不太好就没提，我可能做完这个月就要走了。”

“都没有听你说过有男朋友，怎么这么快？”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男朋友是个富二代，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我两分分合合直到现在。他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看不上我，你知道我跟他说我怀孕了，他什么反应吗？”

张晓朵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跟进，没心情去猜，接话问道：“什么反应？”

雷瑶瑶摸了摸肚子，苦笑着说：“他往我卡里打了三十万，跟我说把孩子打掉，让我以后不要再联系他，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就走了，打电话给他关机。”

“这孩子你打算还要吗？”

张晓朵想到杨阿姨，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还要照看孩子，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当爹又当妈，真的很不容易。也正是如此，杨希曼从小就非常懂事，就算再忤逆，也从不会违抗杨阿姨的意思。

“医生说再打掉这个孩子，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雷瑶瑶眼泪汪汪，看着真的让人好心疼。

张晓朵能力有限，帮不上她的忙，再说这是她的私事也不好多掺和，但还是想多些关心她，起码不会让她那般心寒。

“那你辞职之后有什么打算？”

“年前他在郊区给我买了套公寓房，一直闲置着没人住，我打算搬过去，这些年自己存的，加上他给的，应该勉强够生活，等孩子出生，再看情况吧。”

张晓朵抱住雷瑶瑶，心里百感交集。

她真的很果敢，做任何事从来都不拖泥带水，说一不二，这也是张晓朵欣赏她的地方。

“真的很舍不得你走，瑶瑶，你一定要幸福，好吗？”

雷瑶瑶推开张晓朵，在镜子前照了照，说：“还管我？经理要是看到你不在店里定会找你麻烦，快回去吧，我在这里再呆会。”

“好，那你自己注意点，我回去了。”张晓朵没在洗手间滞留，急着赶回店里，等着陈经理这尊大佛的到来。

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张晓朵默坐在地铁候车区的长椅上，列车飞驰而来，地铁门缓缓打开，她却无动于衷，直到车门关上。

张晓朵想打电话给杨希曼，但是太晚了，这几天她都在加班，不想吵到她睡觉。

最后末班车就是下一趟，张晓朵没有地方住必须要回去，但她不想，从前那个是她的家，但今天起就不是了，她是多余的存在。

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有保质期，到期变成古董就会有存在价值，变成垃圾就会被处理掉。

在他们眼里她即将濒临过期，趋向发霉变臭，此刻他们早就在给她做垃圾分类，其实她应该懂事，既然不能让自己变成有价值的古董，那就让自己尽快被回收，如若可以那就延长自己的保鲜期，免得他们将自己归类为有害的废弃物，最后成为众矢之的。

看着脚上的拖鞋，张晓朵回想起早上跟蔡金莱的争吵，心里隐约作痛，她所付出的努力，用汗水换来的骄傲，在那刻全化为乌有，如同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究她还是没有办法逃避现实的摧残，陷入了走不出去的漩涡，在命运的嘲弄下，苦苦挣扎却又百般无奈。

“小姐，醒醒。”

张晓朵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她睁开迷雾的双眼，看到一位身穿制服的列车员。

他满脸无奈地说：“终于醒了，快下车吧。”

“这是哪？”张晓朵耸了耸肩，感到浑身酸痛，刚起身便听到“哐当”一声，手机掉在地上碎了屏。

这是她第一次发工资奖励给自己的礼物，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她赶紧拿起来，按下电源键，还好还能亮屏，拿去修一下或许还可以用。

“到终点站了。”列车员看着她破碎的手机表示哀怜。

“什么？我坐过站了？”张晓朵脑袋总算清醒过来，对着列车员一个劲地道歉。

都是工薪一族，大多都会感同深受，列车员并没有为难她，或是给她脸色看，反而极有耐心地对她说：“那也没办法，这是最后一班车，我看你也只能打车回去了。”

“谢谢，辛苦了。”

这是张晓朵最想对列车员，包括自己说的一句话。

走出地铁口，张晓朵招手叫停了一辆的士，开车的竟然是个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司机，她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女司机看着面容憔悴的张晓朵，关怀地问：“刚下班啊，真是辛苦了。”

“还好，你这么晚还要开车赚钱才是辛苦呢。”张晓朵再次感受到这痤城市无处不在的暖意。

“我是个夜猫子，一到晚上就精神，开车就是个副业，赚点外快，偶尔给自己加个鸡腿。”

张晓朵放声大笑，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司机会这般幽默健谈。

“给你放点轻松的音乐吧，路上你可以眯会，到了我再叫你。”

看着眼前这位开车如此稳当熟练的女司机，张晓朵心生敬畏。

“到了。”

“谢谢。”

从车上下来，望向小区大门口，张晓朵永远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

她爸妈拉着他们的手，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这句话，张晓朵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