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人林琳并没有见过，不过她倒是听说过。

来人姓张，是他们这片最有名的媒婆。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巧嘴那是说得人天花乱坠。

这不，这张媒婆进屋就开始说。夸完这个，夸那个，将萧家姐妹夸得差点都认不出说的是自己来。最后林琳嫌她聒噪，将她打断，让她进入正题，这才知道是为谁来的。

“学堂的吕先生，托我来下你们家雨凤姑娘提亲来了。”说完这句话，那张媒婆又开始夸吕先生。

“张大娘，这学堂有几位吕先生呀？听您老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可能不是我们家认识的那位吕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

“呃，呵呵，雨鹃姑娘真是会开玩笑。”张媒婆被林琳一打断，这才想起来，人家两边都有在学堂上工的，自然是见过面的。那吕先生啥样，还真的不用她给吹。

“张大妈，您看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是人家吕先生请您过来，那就表示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爹不在家，这样的事情，我们姐妹又怎么好意思说什么呢。要不，您先回去？等我爹回来了，我再告诉他？”

看到一旁因为一句‘吕先生向雨凤姑娘提亲’而脸上一红，去了东屋的雨凤，林琳觉得她非常有必要追问一下这个吕先生是个什么来历。

怪不得，雨凤现在给爹和小四送饭，都会送那么多。不但如此，每次回家的时间都越来越晚。

不过，学堂的老师感觉也不错。工作稳定，收入固定。而且工作体面，也受人尊敬。倒是难得的好人选。

于是林琳这边又说了两句话，再送走了张媒婆后，便将雨凤一番拷问。

原来，两个人是通过日复一日的送饭之旅相识的。

最开始是因为林琳伤了脚没有办法出门，所以便由雨凤给萧鸣远和小四送饭。再后来，林琳的脚好了，但是也没有想过要在大中午的时候出去送饭。

一来二去的，送饭的活就一直被雨凤接管着。

门房是有大烧水炉子的。吕先生单身一人。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每每都是早上两个馒头或是包子带到学堂，中午的时候去门房接上一碗热水对付着吃了。

雨凤善良心软，见到吕先生如此，便会多带一些饭菜过来，请吕先生一起用。吕先生开始还会不好意思，但是在萧家三口人一起热情的相请下，便也一起用了。

后来，吕先生想要跟着萧家一起开伙，便主动说要交饭钱。萧鸣远和萧雨凤都不肯收。于是吕先生便会买些布料什么的送给雨凤。

因为做绣活的钱，都是个人收着，所以雨凤和小五做新衣服什么的，林琳也没有在意。

再加上雨凤和萧三妹都有绣活的收入，小五太小，小四上学，萧鸣远是长辈的原因，大家也都会拿出挣的钱，给他们三人置办一些衣服。

这也是林琳没有发现的原因。

其实说白了，林琳一不做饭，二不买菜。是很难发现什么的。

雨凤的文学素养非常高，吕先生又是知识分子，两人很能说得到一块去。再加上一个年轻貌美，一个不到而立之年，却是成熟稳重。

接触的多了，感情也就慢慢的滋生了。

在林琳经常被展云翔拌住的时候，雨凤是经常跟着吕先生逛逛公园，爬爬山的。

一九一八年的新年，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不，媒婆就上门来了。

知道了事情始末，又见到萧老爹也没有反对。林琳便知道这件婚事差不多就是了。

按着古礼走了六礼，婚礼定在了三月里。林琳这个一家之主，便开始为雨凤操办嫁妆。

托展云翔的关系，在他们家的铺子里买了六匹花样鲜艳，质量不错的布。又买了两匹料子不错的可以做长大褂的料子。

将家里属于雨凤的两亩地进行了更名过户，又去弹棉花的铺子，定了六床被褥。

回程的时候，再去木匠铺子打了九只大红木箱子。取意长长久久。又打了一只小巧的手捧匣子，合在一起就是十全十美。

小门小户人家成亲，自然是不能跟大户人家相比，又是打家俱，又是几十抬嫁妆，下人仆从数人的。

林琳想到吕先生家虽然也离学校和他们家不远，但是总的来说，平时雨凤一个人住，也不安全。

就算是教了雨凤防身术，但是她自己都明白，那种危机时刻的条件反射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

于是又让展云翔帮忙抱了两只狗崽子。

展云翔乐不得林琳有事没事就找他呢。现在林琳因为雨凤成亲的事情，找了他两回，把他美的不得了。

每天都要去萧家小院问问林琳有没有需要的？

林琳看着展云翔这么个大狗样，也是好笑。每每来了，都会故意打压他的身手一番。

倒是没有想到一来二去的，展云翔的身手也练了出来。

雨凤出嫁前一晚，林琳又拿了二十块银元，一条样式古仆的黄金项链当成私房交给了雨凤。

雨凤坚持不收，但林琳表示这是母亲留下来的，除了小四没有外，每个人都有一条。这才眼泪汪汪的收下了。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现在的情况，黄金是最有保持价值的东西了。说真心话，林琳对于将萧雨凤嫁给吕先生，总是有一种嫁祸的感觉。

自从搬到了城里，萧雨凤的行情看涨。这也让林琳对于当初执意搬到城里的事情，感到满意。城外乡下那地方，对于萧雨凤来说，想要嫁出去太难了。

一是她看不上人家，二是人家也看不上她这种。等到老大不小了，思春年纪遇上展云飞，那还真的是不上心都不成了呢。

成亲当天，展云翔早早地就来帮忙了。不过因为是嫁女儿，所以他的用处也是有限的。

吉时到了，花轿抬着怀抱一个小小木匣子的雨凤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木匣子里，是二十块银行，一张地契以及萧雨凤自己的私房钱。

花轿后面跟着的是九只红木箱子。里面装着林琳为雨凤置办的嫁妆。

有成衣，有布料。有绣好的帐子帘幔；有文房四宝，有成册的书籍，也有新上架的上好纸张；也有一些小巧精致，零零碎碎的东西。

这一份嫁妆着实是体面的，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这样的。

对于他们所居住的这个胡同来说，也是如此。

三天后，雨凤回门。看着两人夫妻恩爱的样子，也让林琳放心不少。

说来吕家就他们小俩口，再无近亲。生活安静也寂寞。所以雨凤和吕先生对于萧家就非常的亲近，走动的也近。

生活平静的到了端午节没两天，雨凤就被诊出了身孕。

而这个时候，萧老爹才一脸难色的寻问林琳，展云翔什么时候来提亲？毕竟林琳今年也18了。

“成亲？我和展云翔？爹，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的事情，还有得磨了。“林琳将给雨凤未出生的孩子做得小衣服放到一边，非常淡定的对萧老爹回道。

“可…你今年都18岁了呀。女孩子的年华耽误不得。“萧老爹看着自己都不上心的二闺女彻底上起了火。

“爹，三妹才十四岁。如何撑起这个家。小四九岁，小五六岁。我怎么也要等到三妹嫁了再考虑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可是三丫头才十四呀。“

若是三丫头十八嫁人，那不是还要等上四年，到那个时候，二丫头岂不是都二十有二了。

太大了些。

“爹，我的事先不着急。我心里有数呢。还是说说小四吧。我想着过两年送他出国念书去。您觉得怎么样？“

“出国？这也太远了吧。那外国人一个个长的那么吓人。咋还想把小四送到老毛子堆里去呢。“

“现在民国了，也不指望小四将来考状元了。现在国内就那么几家大学。学的东西都不差，但是问题是，民国后，各地军阀割据，内战是早早晚晚的。还有那些列强，估计也在等着我们华夏内战，然后借机分一杯羹呢。

小四是咱们家的根，国内这样的情况，我想着，还是让他出国去更稳妥些。当然，小四还太小，怎么说也十.八.九岁的样子再出去。地方我都想好了，就去英国。”

“那小四要啥时候回来呀？”既然国内不好，那出国去了是一条出路。

“这些就要小四自己拿主意了。出国还是回国，这些都是我的想法，怎么说也要小四自己同意。”

萧鸣远点头，确实是二闺女说的那样。“对了，雨凤那边，你白天去看了吗？”

“去了，我已经跟三妹说了，以后白天，都是让她去雨凤那边，省得她一个人在家，咱们都不放心。等到晚上了再回来。不过等到雨凤生产后，我准备给她请了老婆子，专门侍候她的月子，毕竟这些东西，我们姐妹也不懂。咱们现在条件好了，请人照顾她一个月，也费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还能让她好好养养身子。”

“诶，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道雨凤这一胎是男是女？这要是生个女娃，也不知道你姐夫会不会有想法。”

林琳一听萧老爹的担心，就是一声冷笑。“哼，他敢有想法。”

萧老爹一听二闺女这狠赳赳的话，又是一阵叹气。

二闺女这样，也不知道那展家二少爷知不知道？

但愿…不知道吧。

萧老爹这边刚想到展云翔，展云翔那边正好也说起了萧家老少。

“云翔，你说什么。你要成亲？”展祖望看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二儿子，有些个吃不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儿子呀，你不是喜欢天虹吗？你不等她了？”二姨太看着自家的宝贝疙瘩有些个诧异。

自家儿子自小就喜欢天虹，可天虹那个死丫头却是喜欢云飞。这云飞一走三年多，去年竟然让天尧护着追了出去。

“爹，娘，有一个女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了。儿子觉得这样也不错。所以就想着娶她回来。”

“哎呦，这姑娘就是有眼光。儿子呀，这姑娘是哪家的？出身差点也没什么，娘不求别的，只要一心对你好就行。”展祖望听到自家二儿子和姨太太这么说，着实大吃一惊，慢了半拍地也同问那姑娘是何人？

展云翔特别骄傲地扬起下巴，清楚地回道，“她叫萧雨鹃，萧家二女。”以后就是我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