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证据不足，无法确定凶手，狐帝并不甘心。寒少宇能够体谅他的苦境，若放任凶手逍遥法外，这桩案子成了无头公案，他们倒是没什么，狐帝却要威严扫地，上愧对白家祖宗，下也逃不过自个的良心。

一筹莫展之际，却有个狐族少年从那堆工匠里溜出来，绕过暗卫缩头缩脑跑到冰冻的小狐狸尸身跟前，查看了一阵，又伸手比划，嘴里还叽咕着什么。

狐帝擎眉凝思，并未注意到那个少年，凤熙觉得这少年可疑，手里的扇子顺势打了个转儿照着老狐狸的后脑勺结实来了一下，狐帝猝不及防被打的一个踉跄，回神要发作凤熙却翘着二郎腿抬手往那少年处一指，狐帝终于看到了，让左右暗卫将少年带到面前。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少年恭敬行了礼，“见过诸位上神，见过狐帝，小狐家里在青丘最北边的边界上，世代是青丘打造武器的匠师，刚刚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想到件事情想验证一番，不知这事儿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帮助……”

“说说……”

寒少宇随手从袖子里摸了个白瓷瓶出来，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是某回太上老君下棋输给他的丹药，据说有解百毒的作用，就是从来没验证过，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是从太上老君那抠来的解毒丹药，放我这儿没什么用，青丘出了这样的事情，劳烦你们大老远来，你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不管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这瓶仙丹我都送给你……”

凤熙瞄着那瓶仙丹撇撇嘴，似乎很唾弃他这种处理‘废物’顺便坑人的‘残忍’方式，倒是少年对他笑了笑，更加乐意开口。

少年说他家世代都在青丘最北边的边界上打造兵器，传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九代了，他的某位先祖曾在上古追随帝君征战，后来四海八荒太平之后，就回到青丘继续以铸造神兵为生。神族早经战事，自然衰落，其实第一代先祖铸造神兵的技艺并没有传承下来，后来的这些铸造技艺，则是后代子孙一代代翻阅家族古籍重新创出来的。

他的父亲身体并不好，早早地铺子就由他接手。得幸于他祖父和父亲的手艺，他家的铺子积累了很好的名声，再加上他的手艺也不错，所以接手后生意一直很好。甚至除了青丘狐族的百姓，也有不少其他神族或者修道者慕名而来，委托他和伙计打造兵器，甚至有不少凡间志士也会找上门来，刚开始因他是异族还有所忌惮，后来他打造的兵器真的很好，那些凡人也不再害怕，来往生意频繁，接到的图样多了，他也从这些兵器里摸出了一些规律……

“青丘出了命案，这是大事，小狐不敢隐瞒，这位死去兄弟喉咙上的创口，是一种窄锋长剑所致，剑长三尺，剑身重量很轻……”

寒少宇心里一惊，少年说到“剑长三尺”，不知为什么他就想到那夜长安城，青鸟手中的三尺青锋就顶着他的脖子，那柄剑并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好剑，甚至比不上他库里陈列的任何一把，但剑身打造得极其轻巧，而且剑锋很窄，倒是符合少年描述。

可这会是青鸟做的吗？

好像又不太可能……

小东西讨厌狐狸倒是真的，他不仅讨厌狐狸，也讨厌蛇，讨厌狗，不过这更多应该是出自鸟儿逃避捕食者猎杀的本能，难不成他转性了？

不对啊……

半血狐狸不是说过他在青丘布了不少耳目打探青鸟下落，即使小东西有他老爹的凤灵珠藏匿踪迹，也不见得能逃得过青丘那么多狐狸的眼睛。再说他现在就在青丘小住，按小东西矫情的性格，听到他在这儿估计早跑了，躲都来不及，哪儿还能滥杀狐狸？

正胡乱猜测，却突然被踹一脚，差点一个踉跄仰面朝后栽去，凤熙那只老鸟儿咧嘴笑得开怀，嘴巴轻动，用口型道：“瞎想什么呢？”

寒少宇干脆也动唇回敬：“干你屁事！”

“据小狐多年铸造兵器的经验，这种剑一般是修道者常用，无论是剑锋还是剑身的重量，都符合这种创口……”

哦，修道者……

寒少宇松了口气，小东西那样的性情，从来都不会对修道感兴趣的。他记得还在南郊神殿时，小东西有个颇不雅致的爱好就是在他的藏书架上拉粑粑，家臣们每回打扫书架都要念叨，想说服他用鸟笼将小东西圈起来，不要给他们打扫造成负担，还说书架上的还算好打扫了，最难清理的是粘在书籍上的粑粑，一坨一坨，洗不成，怎么清理都弄不干净。

“喔……你竟然有脸嫌弃它……”家臣们每回向他‘告状’，寒少宇都在廊下厚颜无耻道，“嫌弃它拉粑粑，难道你们不拉粑粑？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不拉粑粑了，再有脸嫌弃它吧……”

家臣们无话可说，寒少宇伸了手去摸小东西下巴上的羽毛，那处和屁股底下的手感最好，可惜小东西心情不好时从来不给摸。但每回他挤兑完家臣，小东西都会主动把脖子抬起来给他摸摸，八成也清楚他是在袒护他。

“奇了怪了！”

那日阳光很好，寒少宇倚在廊下，酒坛扔在一边，青鸟在他膝盖上蹦来蹦去，午后清闲，又是痛快逍遥的一日。家臣们趁着阳光不错把架上染了鸟屎又用湿布仔细擦过的书籍搬到阳光下晾晒，寒啸天摊开的时候突然念叨了一句，引得半醉的寒少宇侧目。

“怎么了？”

寒啸天指着身侧的一片摊开的书籍，“这些都是佛法道家的典籍，我大概数了一下，殿下的青鸟就选着这些典籍乱拉屎，而殿下收藏的那些曲谱，史册，还有栽种制酒类的典籍都干净清白，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寒少宇哈哈大笑起来，青鸟主动靠过来，看他眨眨眼，将脖子仰得老高。寒少宇伸手去摸他下巴上细碎的羽毛，手感细腻柔软，青鸟闭了眼，十分享受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寒少宇道，“和我兴趣相投呗，我不喜欢那些佛法道理，它也不喜欢，这些典籍全都拿出去丢了吧，凡界连年灾荒，饿殍遍野的时候，也没见饿死几个和尚道士。佛法道理能填饱肚子？能让穷苦的百姓富裕？还是能让世道太平？”

“可这都是珍本啊……”寒啸天看着那些书颇感肉疼，“自凡间那个始皇帝焚书坑儒之后，这些典籍……”

“我说拿去扔了！”寒少宇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我的青鸟不喜欢，你就快点把那些书都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