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烈拍着翅膀飞上九重天的时候，并没有直接飞抵星君府邸叨扰，而是收了羽翼降落天华池外，隐在云雾里掏出面铜镜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她的袖子里藏着些从二表兄库里拿来的好东西。

上回听说二表兄受伤嫂子回来，又赶上青鸾奉旨点兵奔赴北郊，行程仓促，她都没来得及给嫂子带些见面礼，这回在二表兄库里却盘出不少好玩意儿来，索性借花献佛，全送来给嫂子。

“二表兄，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凰烈想起她在二表兄库中见到的情景就很想埋汰，她挑的眼花缭乱，二表兄在旁陪同十分不耐烦。

“别挑了，你要什么自个到库里拿不就成了，偏偏把我拉来。”二表兄埋怨道，“女人家家的东西我又用不着，喜欢全拿走得了！”

二表兄扔了这句转身出库，凰烈掂了掂手里的玉镯，照着二表兄的脑袋丢过去，就见一道红光裹着白亮的玉镯朝二表兄直飞过去，距他脑袋两指的距离，却凭空出现道仙障，那红光扑在仙障上一点点消散，白亮的玉镯直接被仙障弹飞，撞到木箱一角支离破碎。

“糟践东西！”二表兄回头骂了句，“这些玩意儿我虽然不喜欢也用不上，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你不喜欢就劳烦抽空搬往下界，分给那些穷人，让他们吃一辈子也算功德无量……”

凰烈心中对这个木头一样的二表兄十分唾弃，除了那个财神赵公明，九重天还有哪个神仙下界散财聚功德，如果不是二表兄懒，她相信搬财下界济贫这种事情二表兄绝对干得出来。再者说凡人命数自有天定，这一世轮回是贫穷是富贵，也早有命定，要是有神仙真做出搬财下界济贫这种蠢事就是逆天改命违背天意，这逆天改命者，有几个有好报的？

“你守着一库财富，孤家寡人近三千年，不是我说你，这么一库的东西随便砸哪个男人身上，后宫佳丽三千都娶进门了，你呢？青鸟说的不错，你就是个木头，活该形单影只一辈子……”

凰烈在库中虽然嘴上埋汰，实则心中替这木头样的二表兄凄惶，自古情劫最难历，但这四海八荒的神仙大多都经历了，虽然分道扬镳也有，终成眷属也有，但除了那些遁了道出了家的，像二表兄这个地位出身，除了大表兄，哪个过的是他这种日子？大表兄是性冷，根本没动这份心思，而二表兄就是块木头，以前死揣着四公主不放，辜负了好多好多思慕他的女仙，后来好不容易放下了，四公主又回来了，她这一回来，前缘难续不说，一直陪着二表兄的青鸟也离开了，诺大一个应龙神殿尽是孤冷死寂的味道，二表兄名利具有，只是少了陪着他的人……

“什么一库财富……”她替二表兄凄惶的档口，那根木头不为所动，还将袖一甩，瞥她挑眉有些得意忘形，“我在下界还有几个库，都在深山里，这里只是这些年的，早年征战帝君赏赐更多，都在别的库里……”

想起当时，凰烈深感无力，二表兄这木头摊上感情之事就是彻底的傻子，也不知道他这种木头，当年是怎么跟四公主搅在一起，这段感情放在今日看，就是一段孽缘。

凰烈第一次忍下埋汰的冲动，没别的原因，仅仅是她觉得二表兄这根木头有些可怜，她来这儿的时候，她哥跟她说过青鸟，当年海棠花林初遇确实可惜，后来他陪了二表兄两千多年却没直言相告，确实又愚蠢了，不过姻缘这事儿谁都说不清楚，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呢……

凰烈整理好鬓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深冬的天华池上空飘动蒸汽，热气腾腾想必十分舒服，她陪着二表兄从医官搬回应龙神殿她哥就不见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去天华池陪嫂子。

这天华池是九重天神仙们常来休养的场所，几方白净的玉石垒着活水，温度适宜，和凡间权贵喜泡的温泉有些相似，只是这池水来源天上，是天上所生的泉水，有驱病消煞，调理仙体的功效。

凰烈看到那蒸腾的水汽就觉得舒服，就在想得空的时候，她一定要拉青鸾过来陪自己泡泡，不过这阵子肯定不可能，青鸾忙着北郊的军务，她还要忙着照顾那木头样的二表兄。

正欲从云雾缭绕的走廊走出，没成想却有两个女仙由远及近从天华池走出来，凰烈屏了气息开了凰目，双瞳中淡淡红光一现，眼角就长出两片红色的羽毛来，她悄声躲进云雾深处，透过缭绕的云雾，正看到那两位女仙隔着一方莲池，从另一端的走廊走过来，深冬时节，这里距天华池很近水汽蒸腾云雾缭绕，倒也不冷，她们就穿着轻纱短衫，香肩露在空气里，雪白的肌肤都蒙着一层水汽。

凰烈知道这个距离，她们必然能够嗅到她身上的仙气，不过倒也没关系，这天华池来调养的女仙众多，仙气芜杂，凰烈有信心即使没隔着一方莲池，即使擦肩而过她们也认不出她。

她久居昆仑，没怎么和九重天后宫的女仙打过照面儿，但那其中一个却认得，正是苏青苏贱人。苏青得宠封妃那年，跟着天君去过一回昆仑宫，说是奉了帝君旨意给西王母送来寿辰贺礼，凰烈当时远远看着，对这位新晋得宠的侧妃印象很深，唯一缘由只是一干仙家里，唯有苏青连走路都仰着头，同伺候的仙娥天官说话傲慢无理，只有同天君说话才会语调轻柔，像能掐出水来。

苏青搀扶的另一位凰烈却没见过，又聚了些仙气至双眼，眼尾又多了两片红色翎毛，仔细瞧了瞧，还是没看出另一位女仙究竟是谁……

凰烈有些挫败，怕被发觉还是隐了凰目，眼角眼尾的红色翎毛消失，她抽了抽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流转翻涌的各路仙气芜杂，仅凭仙气，反倒嗅不出什么。

她哥哥凤熙说，二表兄曾经说起青鸟，跟他打听过长翅膀的仙族是否都会在眼周生着翎毛，大哥当时的说法没错，神鸟一旦化成人形，两颊眼周是看不出翎毛来的，但这说法不尽然，凰烈在应龙神殿居住的这几天，特意关于此种说法对二表兄作了更正。

“神鸟的确像我哥说的那样，平时化成人形看不出双颊和眼周的翎毛，但如果开了仙瞳，眼周和双颊上的翎毛就会长出来……”凰烈当时面对二表兄坐着，还特地开了凰目演示，“而且二表兄你知道吗，所有鸟种神族面部的翎毛都有个特征，化成人形开了仙瞳，面上显示的翎毛形状颜色必然和父辈一脉相承……”

“所以……”二表兄当时蹙眉而思，“你是说青鸟……”

“嗯，你想的没错……”凰烈正对二表兄，又将仙瞳扩大些，眼周的六片翎毛鲜红如血，飘动在空气中，配上血红双瞳让她显得更加妖媚，“你记住我现在翎毛的样子，如果哪天遇上青鸟，一定要逼他开仙瞳看看，若是他眼周翎毛生的和我一样，不用质疑，他必然是小叔父凤诚的遗腹子，是我从未蒙面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