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也的话，红全身僵硬，呼吸更加的紊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力地抱着怀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绝望的回头看着那个因为她的一时兴起，一时好玩，彻底崩坏、毁坏掉的少年。

“白……”

红轻轻的喊了一声白也，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种时候，红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她明明在睁开眼睛后的几天时间内，就彻底掌握了人类的言语，可是她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退化成了彻底的野兽。

红拼命的去想，去回忆在地下别墅的时候，那些人类教他们的东西。

红想人类既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必然有人类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他们这么长的历史长河里，肯定能找到解决眼前这种事的办法。

她努力的想，她的大脑里似乎只剩下的“想”这个字。

想……

她要去想……

她只能去想……

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她曾经威胁着白，在两个孩子的生命之间作出选择，而在白选择之后，她没有遵守约定，而是将两个孩子都杀了。

她让白在拥有了希望的那一瞬间，彻底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会绝望？

因为生命被她折断了。

已经逝去的生命该如何赔偿？

红突然发现，没有办法赔偿。

她赔偿不了。

因为每个生命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生命是多样的，是可以复制的，那么现在，她就不需要管兰兰的生死，因为有很多的兰兰，这个兰兰死了之后，还有另外的兰兰。

就是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兰兰，所以，她才罪不可赦。

红的神情变得安静起来，她浑身上下那种自出身开始就尖锐刺人到仿佛死亡才能够消散的尖锐兽-性，在此刻，突然全部收敛了起来。

她半转过身体，夜晚的微风吹拂着她散乱的头发，沾染着鲜血和污垢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红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沉寂和平静，有些轻的声音随着风声，飘到少年的耳中。

“对不起。”

红说。

“那两个人类孩子的事情，对不起。”

红的这两声对不起，就像是击碎了什么摇摇欲坠的壁垒一样。

灯光下冷峻秀美的少年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眼神是空洞的，茫然的，完全看不到焦距，好像这世界再美丽的风景，都无法在他的眼睛里成像。

冷白的皮肤被灯光映照，看起来白的诡异。

此时的白也都不像是个人了，他像是一个人类制造出来的，用着人类外表的，没有情感，没有温度，也没有灵魂的人偶。

红的忏悔和道歉还在继续。

“白，当初是我的错，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那两个孩子在我的眼里没有任何价值，我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他们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一种存在。”

“现在我懂了，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从我们离开地下实验场，来到人类的世界后，我们生化人就一直在犯错。”

“我们看到人类残忍虐-待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生化人，我们愤怒，我们仇恨，同时，我们也享受这种愤怒带来的现实，我们享受着靠着强健身体欺压人类时带来的征服欲。”

红温柔的低头，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女孩额头上的伤，这种舔舐的行为更像是野兽的安慰行为，她尝到了人类血的味道，之前尝过无数次这样的味道，可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红觉得作呕。

她想要舔干净女孩额头上的鲜血，可是似乎是因为有些疼，晕迷中的兰兰有些不安稳的痛呼了一声，红不敢再碰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地上。

那只杀了成百上千人类的手，那只占满了人类鲜血的手，此时温柔的摸着女孩的头发，女孩的脸，最后恋恋不舍的从女孩身上移开。

红站了起来，朝白也走近了几步，认真地说：“白，杀了我吧。”

白也听到红的这句话，仿佛找回了一点意识，他的目光缓慢而呆滞落在红的脸上。

红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睫垂落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人类。

随后，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心脏的主要功能是为血液流动提供动力，把血液运行至身体的各个部分，我的心脏就在这里，它不具备思考的能力，人类的思考能力来源于大脑，可是为什么呢？它明明在这里跳动着，我能感觉到它的跳动，现在这里却空的很。”

红不懂这种感觉，她想要去懂，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觉得很后悔，在他们来到人类世界后，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了解这个世界，去看看她眼前的这个世界。

“白，杀了我。”

红再次重复了一遍，低低地说：“杀了我，杀了所有的生化人，无论是我们这些猎食人类的生化人，还是那些没有意识被人类伤害的生化人，都杀了吧，我们的诞生本来就是人类对于物种的一次错误探索，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人类是人类，动物是动物，即使掺杂着人类的基因，我们终究还是归于兽-性，白，杀了我们吧，把人类的世界完完整整的还给他们。”

红微笑了起来，她现在整个人都显得很宁静，“人类和生化人不可能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两个物种太相像了，生化人从人类那里得到了思考的能力，得到了学习的能力，物种之间的争斗，没有和平相处，只有你死我亡，只有跪地臣服。”

她再次说。

“白，杀了我，杀了生化人这个种族。”

“把这个错误了结掉吧。”

白也定定的看着红，看了很久很久，他才呵的笑了一声，眼睛里满是黑暗和讽刺。

“红，你说的对，生化人是个错误，所以需要解决掉这个错误，不过你忘了一个本质的原因，这个错误本来就是人类造成的，它只能由人类的来了结，我是生化人，我也是错误本身。”

“什么意思？”

红不是很懂白也的话。

白也偏过头去看人类的城市，这是他最熟悉的风景，他也是在这样的城市里长大，可是以前的他，永远都不会去想这种问题。

人，他们人到底是有多残忍？

以前的白也是不可能触碰到人类这样的一面，而在这个游戏副本里面，他触碰到了。

白也没有回答红，只是面无表情握拳朝她的头部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