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司州的兵马便陆续抵达了孟津关下。

昨天司州兵马撤走之后，秦军也采取了很多行动，包括到北邙山伐木制作拒马。不过司州派出了大批的斥候遮蔽战场，这些步卒还未到北邙山，便被司州的斥候追杀一空。孟津关上的士卒看得清楚，徐成也不敢再往外派遣士卒。

到河内去送信的人，一直也没能回来。修建浮桥的船不大，无法用来运送马匹，所以信使只能徒步去邓羌的大营里去。若是真如向谧所说的，邓羌已经率队和燕军纠缠在一起，信使就需要一直追到山阳、修武去，想要尽快组织羊皮筏子，也是不可能的事。

事事不顺，徐成站在孟津关上也是愁眉不展。石越见了，劝道：“将军，将乃三军之胆。将军这般忧虑，被下面的士卒看了，是会影响军心的。”

徐成心里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努力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不过在石越看来，却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将军安心，工匠们不是做出一些踏板了吗，发付给各位骑士，也可以提高咱们的战斗力啊！只要咱们上下一心，此战我们也未必会输啊！”石越劝道。

徐成叹道：“邓将军把大部分士兵交到了我的手上，是想要徐某拿下洛阳，剿除司州刘义之的。北邙山一战，我等损兵折将，却连洛阳城边都没能摸着。如今我等被困在这孟津渡，竟然还要把希望寄托在邓将军身上。某也是七尺高的汉子，此战若再败，还有何面目去见邓将军？”

石越道：“昔日项羽为救赵王歇，破釜沉舟，断了楚国将士的归路。这才让楚军上下一心，取得一场又一场的大胜。如今徐将军身为三军主帅，却不思退敌之策，而是把河上的几条小船，当作了自己的退路。将军自己没有决死之心，却又如何能让将士们死战不退？”

刚刚走上关墙的徐林听了石越的这番话，暗暗咒骂：“项羽破釜沉舟，为得正是要跟秦军决一死战。这个关节眼上，你提出这么一个典故来，是要咒我们失败吗？项羽破釜沉舟的时候，楚军也没有身陷死地啊，你让将军把船沉掉，岂不是把我们这些人的退路全都断掉了！”

他还未插话，徐成已经重重地点了点头：“子敏说的是！我们瞻前顾后，士兵们自然也就不肯死战。本将这派人把船只烧毁，把马具分发下去，与士卒们立誓，此战我们死战不退。不破刘义之，就死在这孟津关！”

徐林大惊，连忙劝道：“使不得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自绝后路，岂不是正着了刘义之的奸计？”

徐成森然道：“我意已决，今日与司州军决一死战！再有三心二意、出言扰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徐林大吃一惊，不敢再说，连忙退开。

徐成和石越一前一后，下了关墙，命人把剩下的那几艘小船抬了过来，当众焚毁了。

城外，刘义之和刘牢之等人布好了阵势，安装好了几具投石机，只等到了时辰，就下令攻城。这一带山间没什么大石头，投石机用的陶球还是好不容易从洛阳窑厂里面运送过来的，数量不多，纯为震慑敌军。强弩倒是不少，基本是曲袭、纪云、杨述这三军的部下人手一把，那是用来防备孟津关里面的秦兵不管不顾地来冲阵的。

看着城内有火苗窜起，刘牢之甚是奇怪。这徐成便算是要决一死战，也不用点火烧房吧？他对刘义之道：“都督，城内起火，说明徐成没有投诚的想法。我看咱们也不要再等了，直接开始攻城吧！”

刘义之犹豫地道：“我们说是辰时攻城，贸然提前，恐怕会惹人非议！”

刘牢之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此时的人对“信义”二字看得极重，若刘义之违背承诺，还真是会在北方坏了名声。那样对刘义之以后的行动，将会带来很坏的影响。

城内，徐成指挥着分发了骑兵用得的脚踏。这些工匠们虽然没有见过徐成所说的“脚踏”，但是他们依照徐成比划的，以及此物的实际用途，居然也造出了不少。这其中有用木板和绳子制作的，也有直接用绳子编制的，还有几十个干脆就是圆环。这些脚踏虽然不多，只有三百多个，在徐成看来，却也足以提高秦军骑兵的战斗力了。

把那几艘小船点了火，徐成召集起了关内的士卒，站在关内的高台上，当众指着那几艘燃烧的小船道：“士兵们，现在的处境想必大家都知道，北邙山一战我军失利了。我们这些人，有半数是从北邙山撤退下来的，自然都知道晋军的难缠。”

“我们费尽心血，千辛万苦搭建起来的浮桥，已经被司州军给烧毁了。他们这么做，就是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部杀死在这里！有人要问了，浮桥烧毁了，只有几艘小船可用，这个时候，为什么我还要把这仅有的几艘小船烧掉？”

台下静静的，没有人作声，不过很多人不以为然。

徐成环顾一周，接着道：“因为船只不够用，我无法保证每一个士卒都能过河！我们都是关中人，如果不能战胜关下的晋军，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再也无法回到关中。”

听到这里，台下的士卒神情肃穆了起来。如果不能战胜晋军，这些士卒要么战死，要么被晋军俘虏，想要再回到关中与父母妻儿团聚，基本是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前面是敌人，后面是大河，除了杀退敌人，我们再也无路可走！”徐成大声呼喝着，“杀晋卒，回关中！”

高台一旁的石越连忙举起手来，大声喝道：“杀晋卒，回关中！”

“杀晋卒，回关中！”

“杀晋卒，回关中！”

众士卒齐声大喝，神情激动。

徐成看着台下的士卒，心中暗喜：“石越这小子是有两下子，这一番话说出来，士卒们果然士气大振，比起用金钱强多了！”

只不过徐成的高兴劲还没有过去，就在士卒们的高呼声中，“砰”的一声巨响，徐成旱地拔葱，窜上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