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近寿春城南门处，就看到那里一片混乱。有兵丁站成一列，堵着里面的百姓不让出来。那些百姓有得哭哭啼啼地，有得高声大骂，还有的虽然不作声，却躲在人群后面使劲往前推攘。后面的街道上，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断地有人往城门处聚集。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家里已经没有柴草了，这么冷的天，不让出去打柴怎么过活？”

“我要带着老人去城外的刘氏医馆里面去看病啊！你们怎么也拦着不让走？这是要让老人在城里面等死吗？”

“跟他们拼了，冲出去，冲出去！”

“后面的别推，他妈的谁想害死我，把我往枪口上推！”

“……”

“快放我们出去！”

朱辅看着城门口的乱象，不禁皱起了眉头。桓温还没有打过来，自己这边到先乱起来了！若消息传开，整个寿春城岂不是要乱套了？

朱辅问袁泓：“今日城门处是谁在当值？”

袁泓满脸焦急，道：“这南城门应该是我二兄，我三兄在北城门看守着。这么下去可不行，叔父快想想办法！”

朱辅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让他附耳过来，慢慢地说了几句。

袁泓听了，面露喜色，连忙点头称是。他下了马，把马缰交给了身边的随从，自己到了城门口，也不说话，从士兵间使劲挤了进去。士兵们看着是袁泓，也都纷纷地给他让出路来。袁泓问着士兵，找到了在那里怒目站着大喊的袁双之。

袁双之看见是袁泓来了，大喜，忙问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袁泓急声道：“朱家叔父已经到了城门外，他吩咐我们需得……”袁泓附在他的耳边急急的说了朱辅的安排，只听得袁双之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候，城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燕兵来了，快关城门啊！”这声音如洪钟，虽是在混乱之中，也是人人听得清楚。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袁双之已经大喝道：“敌袭，快快关城门！敢阻拦者杀无赦！”

士兵们听了，哪里能分得清真假，这时候明晃晃的枪尖往前伸着，再也不后退一步。百姓们见此情景，也不敢再闹，纷纷往后撤去。混乱中，那城门终于缓缓地关上了！

袁双之终于缓过了神来，对着人群大喊：“尔等速速离开，再来挡住官兵的去路，以敌军奸细论处！”

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又听说有敌军来攻打，百姓们惶惶然不知所措，有人掉头就跑，剩下的人自然也就只能跟上了。

百姓们作鸟兽散，袁双之这才抽出空来，上前拜见朱辅。

朱辅道：“贤侄，这么硬拦着可不是办法，你派人到另一侧的城门，也一样照此办理。然后调集军队，把城内的青壮们都集中起来，加强训练，作为城内的辅兵。这些人控制住了，剩下的人也就不足为虑了！同时派遣军队在城内巡逻，严防宵小作乱！”

袁双之听了大喜，一边派人去给袁爱之传话，一边催着袁泓带朱辅去见父亲。袁真治军严厉，即便是现在，军队也不是他袁双之能随便调动的。

袁泓见朱辅的布置得当，心里暗喜。现在寿春城里，可就缺这么一个能总领大局的人了。

眼看着城门处渐渐地平静下来，朱辅也放下了心事，吩咐朱蒯留下，和袁双之一起好好看顾城门，自己随着袁泓去见袁真。

朱辅和袁泓一路往刺史府走去，就见得街上的店铺已经基本都关门歇业了，百姓们在有的正在打点着包袱出门，有的正背着包袱进门，还有的不知所措，就在街上瞎晃。整个寿春城里乱成一锅粥。

朱辅问袁泓道：“这寿春县的县令耿靖，也是追随中郎多年的心腹，怎么不见他出面维持城内的秩序？”

袁泓瞠目不知所指。虽然他打猎遛狗的时候，也见过这位县令，却对他一脸谄笑没什么好印象。寿春城关系到袁家的生死安危，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托付给这种人的。

朱辅见了，知道袁真病后，袁氏兄弟已然失了分寸，不知道该相信谁，就只好什么事都揽在自己手里。他们没有守城的经验，这个时候面对种种乱象，自然应对乏力。袁瑾虽然在军府中历练多时，也曾经领兵作战过，到底是没有独挡一面过，欠缺杀伐果断的意志。他心中一酸，情知若袁真若真不能视事，只怕这豫州军府将士们的人心就要散了。面对老奸巨猾、实力庞大的的桓温，自己这些人的抗争，真的有用吗？怕不是被后人说一声“螳臂当车”？

进了刺史府，朱辅就见到昔日规矩破严的袁家，已经呈现出一副败落的景象。该有人值守的地方没有人值守，下人们窃窃私语，四处乱窜，根本就不知道该干什么！

等到了袁真的居所，袁瑾已经站在院外亲自相迎了。

朱辅看到袁瑾两眼红红的，便安慰道：“世子安心，中郎多年征战，练就铁打的身板，不会那么容易就垮掉的。”

袁瑾点了点头，延请朱辅进里面，说道：“父亲盼叔父已经很久了，请叔父随小侄来！”袁瑾引着朱辅一路到了里面。

内室里，袁真听了门口朱辅的声音，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颓废的样子，便让身边的侍妾把自己扶了起来。

“是良弼来了吗？”里面传来了袁真沙哑而无力的声音。

朱辅听了，连忙快走几步，答道：“是末将来了！中郎安好？”

映入朱辅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袁真坐在榻上，像是风中的朽木，一晃一晃的，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朱辅没有想到，分别不过两个月，这位帅兵北伐的豫州军统帅居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鼻子一酸，下拜道：“中郎，你这是何苦啊……”

袁真喘息着，伸手指着朱辅，对袁瑾说道：“扶……扶起来！”就这么一句话，仿佛耗尽了袁真的力气一般。

袁瑾连忙上前扶起了朱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