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计了！”

王鉴顿时头皮发麻。他没想到，叛军之中竟然还有人能施出这种诡计。阵前后退乃是作战的大忌，稍不留神，就会变成大溃退，王鉴根本就不认为这些叛军能做到。但是如今他们做到了，就说明这是叛军早有预谋的，说不定早就演练很多遍了。

王鉴急忙令人鸣金收兵，然后叫过传令兵，让他们到前面去传令已经追击出去的赶紧撤回，以防中了敌人的埋伏。只不过千军万马已经撒出去了，这撤军的命令，是否能及时执行，他心中委实没底。

“嗨！”他右手握拳，狠狠地击打在自己的左掌上。

打顺风仗的时候，人人悍勇无比，没人愿意落在人后。此时听到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鸣金声，后面跑得不远的士兵们听到了，都狐疑地停了下来，开始往回撤退。前面已经跑远的根本就听不到，还是在一个劲地向前冲杀，想要彻底摧毁这支叛军。刘义之则带着三千骑兵，且战且退，慢慢地向潼关方向撤退。

岂知这些叛军撤退了不过三里地的样子，就遇到了已经列阵接应的援兵，他们纷纷绕开正面，跑到了援军的后面，也开始列阵，准备反击。

援军以李原的一千五百名士兵为前锋，以豪族私兵六千余人为后援，一窝蜂地杀向了追过来的秦军。

那些秦军本来打着屠杀叛军溃兵的主意，胜利在望的士兵只凭一股子士气支撑着，哪怕是手里没有盾牌，身上没有铠甲也敢一往无前的冲锋。孰料前面突然冲过来了大批的叛军援军，队形整齐，杀气冲天。还没等看清楚，一丛弓箭已经落到了头顶上，顿时射倒了一大片。这时候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这是中了敌人的圈套了。

“不好，有埋伏！”

“我们中计了，快快撤退！”

一众秦军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杀敌，他们的盾牌早就抛弃了，这时候调转身子便往华阴城跑去。但是后面不明所以的秦军还在往这里追赶，一时间秦军队伍大乱。

李原带着一千五百士卒如猛虎一般冲向了混乱的秦军。那些豪族部曲打硬仗或许心存疑虑，这时候眼见得有便宜可占，一个个嗷嗷叫着冲上前去，唯恐落在人后面。这些豪族部曲步骑混杂，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过杀起敌人来，那也是毫不手软。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秦军便被杀的溃不成军，开始四散奔逃起来。

秦军的奔逃是真的，他们很多人都抛弃了手上的武器。有阻挡在自己身前的，不管是谁，一律刀剑相向，这个时候为了活命，这些乱军已经杀红了眼了。

黄势等人整完了队伍，也跟在后面冲杀了起来。刘义之率领着骑兵队，也不再惜力，和秦军的骑兵队厮杀起来。秦军骑兵眼见得己方的步卒大败，心里已然有些发慌，孰料这时候叛军的骑兵反击的越发凌厉起来。秦军骑兵登时有些抵敌不住，便也开始往华阴城下后撤。

华阴城下，王鉴、张蚝看见秦军被杀的大败，正往城下赶来，心中大惊。

张蚝当年在张平军中，以武勇闻名，能力战至最后一人而面不改色。只是近来与这些乱军作战，空有一身勇力而施展不出来，心里非常憋屈，也没心情争抢斗胜。他看着乱纷纷赶来的秦军，知道已经无法挽回败势，连忙对王鉴道：“将军，事已不可为，还请将军尽快领兵入城，关闭城门。华阴若失，则关中危矣！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华阴啊！”

王鉴指着那些退回来的秦兵道：“难道我们要对这些士兵弃之不顾？”

张蚝急道：“若被乱兵冲过来，则我军阵型必乱。那时非但保不住这些乱兵，连我们也要折进去了！这些乱兵眼见的城门关闭，必然会绕道而走的！”

王鉴摇了摇头：“若只有身边这数百人，我们如何能守住华阴城？”

眼见的乱兵越来越近，再不撤退，只怕自己这边真的会被乱兵冲乱，那可就无力回天了。张蚝大声道：“将军且回城，由末将断后！尽力接应士兵们回城！”

王鉴点了点头，对张蚝道：“如此有劳张将军了！”说罢，他领着两百亲兵，头也不回地先回城去了。张蚝仔心里暗暗咒骂，却不得不顶到了前面去。

等那些跑得快的秦军乱兵到了城门前，就见到张蚝一马当先，高举着手里的长枪，大声喊道：“我乃上党张蚝，尔等需有序进城，敢乱推乱挤者，杀无赦！”

那些败兵虽然被追兵追得心惊胆战，见了张蚝威风凛凛的样子，却也不敢造次，只得放慢了脚步，从张蚝身边通过。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喊杀声惊天动地，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后面的人群终于开始死命的往前挤，不少人被挤得从吊桥上掉下去。还有机灵些的，眼看着城门已经挤不进去，连忙撒腿向其他城门跑去。

张蚝大声呼和着，领着亲兵向冲在前面的敌军杀去，怎料人群太密集，走不了几步就被挡了回来，气得张蚝哇哇大叫。张蚝使出浑身的力气，使劲地往前撞去，竟然把靠近他的几个人给撞飞了出去。那些溃卒见他如此威风，不敢靠近，纷纷往旁边挤，愣是给他挤出一条小道来。张蚝呼喝着身边的几个亲兵，想要继续向前厮杀，掩护溃卒们撤退。

冷不丁几个铁球落在了密集的人群里，众士卒登时大恐，开始自相践踏。“砰，砰，砰”，几声巨响之后，周边的秦军一片惨叫声，就连张蚝也捂着脸，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前和脸上满是鲜血，不知道伤在了什么地方。几个侥幸未受伤的亲兵见了，顾不上再上前杀敌，连忙扶起张蚝就向城门那边冲去，旁边的溃卒虽多，慑于张蚝的勇猛，竟然没人敢挡在路上。

待张蚝被人背着逃回了华阴城，城门里面的守军眼见叛军已经开始冲上了吊桥，连忙强推着城门，把城门关闭了。城墙上的箭像雨点一样落下，不分敌我，登时射倒了一大片。城头上的守军趁机用铰链把吊桥拉起来。

尚在城外的溃兵眼见得城门已经关闭，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升起来，不由得破口大骂。身后的叛军紧追不舍，杀到了眼前，这些秦军乱兵再也顾不得喝骂，便四散奔逃了。有些实在跑不动的的，直接就跪在地上向叛军投降了。

弘农叛军对这些乱兵紧追不舍，让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从其他门逃到华阴城里去。到最后，大部分乱兵跑不动了跪地投降，少数四散逃走，跑到了乡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