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外，三百枪兵站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挡在了吊桥的前方，大批的步卒正在从城门外鱼贯而入。段容带着两百多个骑兵，远远地监视着这群步卒，并不上前厮杀。适才追上这些步卒的时候，段容也曾经想截杀这些人来着，奈何这些步卒把弓箭手包围在里面，外面的长枪手甚至敢对他们发起反冲锋。晚上战马不肯狂奔，失去速度的骑兵并没有很大的优势。在损失了十几个骑兵之后，段容再也没有敢于尝试冲阵。晚上起来的仓促，这二百多人里，没有携带足够的弓箭，段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晋军从容退走。

进入城门的步卒还没等松口气，便被刘远安排到了城墙上，一个个张弓搭箭，对着城外的骑兵。双方难得地保持着默契，谁都没有主动进攻。

远处传来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却是段崇带着的数百骑兵赶到了。段崇远远地看着晋军的步卒正在一排排的王后退，不由得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和段容打招呼，便带着骑兵往吊桥上冲。“嗡”的一声响，城头射来一丛箭，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中箭倒地。倒在地上的士卒惨叫着，有的被马匹压断了腿脚，有的被后面的战马踩到。倒在地上的战马更是会把后面的战马绊倒，段崇的攻势顿时一滞。趁着这个空挡，最后一百多名枪兵撤过吊桥，在军官的号令下，蹲下了身子，把长枪指向了桥面。

段崇红着眼睛，不顾身边亲卫的阻拦，就要继续往前冲。城墙上的箭又如雨一般地落下，射倒了不少人，混乱之中，段崇的身子一震，一支重箭已经插入了他的肩膀上，把他的身体带的向后仰去。段崇的亲卫大骇，连忙拥着段崇往后退去，任凭段崇如何呼喊，就是不肯再放段崇往前冲。眼看着最后的晋军已经退入了城门洞，段崇不由得心中大恨，嘴里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声音。

城墙上，刘远收起了三石强弓，交给了身边的刘轨。段崇穿着明亮的铠甲，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指引着刘远找到了他。这一箭虽然没能要了段崇的命，也可以让他短时间内上不了战场。这种箭创伤面极大，刘远对此有深刻的认识。

看着被部下拉着狼狈撤退的段崇，刘远父子两个相视一笑。

刘轨对父亲恭维道：“父亲真是好箭法，黑夜之中隔得这么远也不曾失手。只这一支箭就够段崇受的了！”

刘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今日带兵破了北门外的燕军大营，杀伤了不少燕军，沉重地打击了鲜卑人的嚣张气焰，算是为我军立下了大功！”

刘轨道：“都是父亲筹划的好，儿子不过是出力厮杀而已，有什么功劳！”刘轨这话倒是真心话，整个夜袭的行动，刘远作出了周密的计划，把敌人的各种反应都考虑到了，因此刘轨这才能顺利地完成袭营的任务。

“只是想不到父亲还在这西门里安排了奇兵。段崇部的步卒，经此一役，算是基本上废掉了！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竟然还想着要抢夺城门，真是自不量力！“

刘远也很高兴，说道：”段崇那也是气急了！今天晚上他连遭打击，心绪失衡了！安平啊，你要记住，为将者，要时刻保持冷静，万万不可因怒兴兵，否则早晚必为所害！“

刘轨连忙道：“谨遵父亲教诲！”

刘远道：“西门的这路兵马本来是备用的。这只兵马出击与否，要视你在北城门的战果而定。如果你能大量杀伤敌人，把燕军大营搅乱，这路奇兵便可以趁胜出击，为燕军火上浇油。如果你在北城没搞出什么动静，这伙奇兵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说道这里，刘远语重心长地道：“这件事一直没有跟你提起，就是怕你心里面的负担太重，反而容易患得患失，误了大事！”

刘轨恍然大悟，心里对父亲的隐瞒也就释然了。作为出城夜袭的主将，刘轨突然得知还有一部分计划是自己不知道的，心里怎么会没有芥蒂？现在经父亲这么一解释，也就放下了。

今晚这一战，扫清了刘轨心头上的阴霾。被围在城中的一个月里，刘轨的心思很重，晚上睡觉都会梦到城破的场景。今日的这场大胜，算是让刘轨扬眉吐气了。此时此刻，刘轨对守住荥阳再也没有一丝的怀疑。

“父亲的拳拳爱护之心，儿子明白了！”

刘远点了点头。现在晋军算是取得了一个较大的胜利，但是敌众我寡的态势并没有彻底改变，想要赶跑城下的燕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刘远不是刘轨，不会因为胜了一仗就觉得胜利在望了。只是不知道慕容忠，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天色渐渐的开始亮了。城外燕军的两处大营中的火已经灭了，到处冒着烟。段容等将领把段崇安排好之后，开始整理营寨，收拢溃卒。昨晚这一仗燕军损失太大了，不但营中的帐篷、粮食和木制的武器被损毁了大半，光战伤的士卒就有七百多人，更有无数的溃兵逃出燕军的营盘，不知所踪。可以预料的是，这些人恐怕近期很难归建了。城北大营两千余人，天亮的时候归建的不足七百人，而且斩了魏畅，伤了段崇。经此一役，段崇部已经不足一千二百人，编制混乱，短时间怕是无法执行任务了。

巨大的损失让慕容忠心头沉甸甸的。自己一万多兵马，到荥阳不到一个月，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了。剩下的六千多人也是士气低落，昨晚的这场夜袭给了傲慢的鲜卑人沉重的打击，已经没有人在谈论破城之后的事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东城下的护城河填平，难道就这么放弃，灰溜溜地撤走？

这城已经围不下去了，尽管慕容忠不想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