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先生既然亲自来访必然是有事要说，见齐恒选择了开门见山，他也不再聊那些有的没的了：

“齐团长还记得财政部税警总团吧？”

“税警总团？是宋先生担任财政部长时建立的那支部队吧？”齐恒想了想答道：“淞沪会战的时候税警总团好像是划归第八军指挥，不过那时候我在88师，他们的防区和我们不在一起，我只是在医院养伤的时候略有耳闻。”

“对，是宋先生当年建立的，不过宋先生请辞财政部长和行政院副院长之后，宋先生建立的税警总团就逐渐划归军委会管辖了。”龙先生喝了口咖啡，缓缓讲道。

“当年的税警总团一切装备物资都由财政部自行采购，名义上说是保护盐税的税警，实际上他们更像是一支野战军。里面的士兵都是高中学历，素质很高，军官大多有留洋经历，部队训练也都是按照美国军队的训练方式来的。

论装备水平，税警总团的装备全是进口武器，比起委员长的中央军调整师还要好上一级，论战斗力，淞沪会战时税警总团防守蕴藻浜苏州河一线，其战果也有目共睹。”

不知龙先生为何会说起税警总团，齐恒疑惑之余倒也耐心的听了下去。

“齐团长，税警总团是宋先生下了大心血建立的，可惜委员长不会愿意有税警总团这么一支部队游离在军委会之外，从宋先生请辞后，税警总团就逐渐脱离了财政部的管辖，淞沪一战之后，税警总团就彻底从财政部脱离出去了，现在已经改编成了陆军第40师，成了军委会的人。”

说到税警总团的归宿，龙先生颇有些遗憾和不平。

“宋先生为何要建立税警总团，这种问题倒也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但是齐团长啊，换个角度想一想，要是你我有这么一支费了大心思建立的部队，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我们也会不甘心吧。”

龙先生说到这里，齐恒哪还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齐恒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勤务兵关上房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龙先生，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齐某虽然是黄埔系出身，但是我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龙先生的人是帮了大忙的，上次在电话里我也讲过，我不是不记恩情的人，既然选择了宋先生这边，那有什么事需要齐某去做，龙先生直说就好。”

龙先生盯着齐恒的脸看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齐团长明白就好，我是在宋子文先生手下做事的，宋先生现在担任的是中央银行董事长一职，有财权，但是没有兵权。如今全国抗战爆发，光有财权还是不够的，要有兵有枪才行。”

“宋先生的那支税警总团已经成为历史了，虽然原来税警总团第四团的孙立人团长伤愈后受委托重新组建了一个财政部缉私总队，但是缉私总队毕竟是税警的编制，有了税警总团的先例，很多人都死盯着缉私总队呢，要调动使用的话谈何容易，所以我们想在隶属军委会的野战部队里扶持几支规模不会太大，但是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还有一些年轻但是有潜力的军官，必要的时候可以给我们更多的话语权。”

龙先生说出了他的目的，饶是齐恒早已做出了站队的决定，听到龙先生的话还是吓了一跳。

财政部想在军委会眼皮子底下扶持属于自己的力量，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在派系斗争中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但实际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好，要是搞不好可是杀头的大罪，齐恒瞬间明白自己乘上了怎样一条贼船，但既然龙先生都说出来了，那这条贼船再怎么漏水齐恒也得硬着头皮坐上去。

“齐团长别担心，这只是我们的一个想法，并不是说要你拉着部队做什么事情，现在全国都要以抗战大局为重，破坏抗战的事情我们也是做不出来的，我说的是等抗战结束以后，如果真的有需要，齐团长只需要站出来帮我们说几句话就好了。”

“只是帮你们说句话用得着下这么大力气？我信你就怪了！”齐恒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应承的很好：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是我推辞，毕竟调动军队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弄成大乱子，齐某既然站到了宋先生这边，那为宋先生做些事是理所应当，龙先生请放心。”

“嗨，说这事还很远呢，”龙先生是聪明人，指望齐恒这个刚刚才站到宋子文这边的黄埔系军官一来就死心塌地肯定是痴人说梦，所以把自己的目的提出来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以后究竟怎么做留齐恒慢慢思考吧。

“说起来，这次的礼物齐团长还满意吗？”

龙先生语气一转，把话题引到了他送来的坦克上。

“满意！不怕您笑话，我当兵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摸自己的坦克呢。”齐恒压下心中的烦躁，向龙先生笑了笑。

“龙先生，您送来这辆坦克，一定废了很大功夫吧？”

“说麻烦其实也不麻烦，这辆英国造2.5吨重维克斯水陆两栖坦克的编号是78号，是民国23年国民政府从英国采购的32辆坦克之一，最开始是交通辎重学校附属战车营的装备。隶属代号为龙连的战车营第二连，后来战车营改编成陆军装甲兵团，参加了淞沪会战，被日本人击毁了好几辆，剩下的坦克就跟着大部队撤到了南京。”

“后来防守南京，陆军装甲兵团本来是打算留下从上海撤下来的英国坦克，撤走新购入的德国战车的，但是蒋委员长严令留下德国战车守南京，其他的分两路撤走，这辆坦克原计划是走南路，经南昌运到湘潭，但是因为一条运输船被日本人炸沉了，这辆坦克和另外一辆没走掉，最后送上了一条从南京撤机器设备的船才离开，那条船在经过鄱阳湖的时候卸了货，这两辆坦克另走了赣江才送到南昌的。”

“那还有一辆坦克呢？”听到这辆78号坦克多舛的经历，齐恒不禁起了好奇心。

“还没说完，”龙先生苦笑了一下：“这两辆坦克运到南昌的时候已经是民国27年春天了，之前运到湘潭的陆军装甲兵团刚刚改编成200师，正忙着接收新的苏联坦克，没空处理这两辆老坦克，等他们想起来还有两辆坦克留在南昌的时候，存放坦克的仓库已经被日本人的空袭炸塌了。”

“这是，挖出来的？”齐恒愣了一下，上官有浩不是说这辆坦克是新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对，仓库被炸之后大家都以为里面的东西肯定完蛋了，200师那边也干脆放弃了这两辆坦克，后来清理废墟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大块屋顶的钢架子正好砸在另一辆坦克上，和半边没炸塌的墙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这辆78号坦克只是被碎砖块埋住了，里面的机器一点事都没有。”

齐恒苦笑着说道：“那还真是幸运。”

“后来的事就比较复杂了，坦克这东西很鸡肋，几个部门推了几次手之后就到了我这里，我原本打算还给200师顺个人情，结果又遇上了日本人打南昌，一来二去拖到现在才腾出手来。”

……

龙先生缓缓讲完了这辆坦克的来历，在这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一直到龙先生告辞离开，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站队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