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赵无忧乘升降梯回到高塔第10层，打算通过这里传送阵返回水晶宫。因为水晶宫和魔法师协会藏在沙子下面的水晶魔法塔暂时都不能“见人”，所以虽然它们彼此就在“隔壁”，但平常往来两地，赵无忧也依旧是通过奢侈的传送阵实现的。

不过这一次，刚到高塔第10层，赵无忧就心急火燎地缠着二傻，要她解释之前的“稍安勿躁”。

二傻没有推脱，她直言不讳地道：“巴德背后站着魔法师协会，他动不了，也动不得！现在这场仗根源并不在霍尔曼和尼波克两个人，而是在两国内，掌握着权势的贵族和氏族，是他们想打这场仗！用你的话说，霍尔曼和尼波克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他们？难道他们都被那个邪教组织替换了？！”赵无忧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灵体。

“那倒不见得，”二傻道，“只要替换其中一部分，就能做到这一点。”

“斯托克家族？他们那个秘境空间出来得‘太是时候‘了！”

二傻摇了摇头：“那个秘境现在是‘死无对证‘。要想阻止这场战争，要么有更大的利益把他们从‘眼前这点儿事‘上吸引走，要么让他们知道这场仗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二傻目光幽幽地看向赵无忧，“前者，你刚好就有这样的资本；后者，很难！要想让人相信一个知道你几岁还在撒尿的朋友被换成了另一个人，很难！”说到这，二傻的目光突然跳跃，“你会怎么选呢撒旦？”

“前者”是指血山之下吧！

“我选‘后者‘！”

“说说理由！”二傻脸上浮现出笑意，大傻更是咧开了嘴。

“虽然我不知道人类贵族背地里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有那些兽人氏族！但一个神灵传承就能引得他们如此……”他摇了摇头，没有点明，“到时候估计整个图克提亚都会陷入疯狂！”

“霍尔曼、尼波克和巴德也许同样是这样想的呢？”赵无忧瞪大眼睛表示不解，只听二傻继续说道，“那些融合后的灵体，如果它们不作死，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放弃‘信仰汇聚‘，我们要如何去寻找它们？

“在我们不知道它们是谁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躲在某个犄角旮旯迅速成长！”

还有这种可能……赵无忧发现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命题。然后便听二傻满口血腥地说道：“但在面临死亡威胁时就不一样了！和平年代死个把人类贵族或兽人氏族的重要人物太过引人注目，但在战争时期嘛……呵呵～

赵无忧心头一震：“可那会死很多无辜的人！”他的声音很小。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理”竟然有些“直”不起来。

“这也是巴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原因。用你的话说，‘都要世界末日了，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而且，作为帝王和掌权者，霍尔曼和尼波克也不会只是简单地想要找出那些是异种灵体！”

他们还想做什么？咦，这里不就有一个曾经的帝王吗？于是赵无忧出口问道：“大傻，作为‘食人魔之王‘，你如果要发起一场战争，你最想通过战争获得什么？”

“让族人吃饱，让不听话的人消失！”大傻几乎脱口而出。

“让不听话的人消失么？”赵无忧似乎明白了二傻的意思，“等等……让族人吃饱是什么鬼？！你是食人魔！让你的族人吃饱……”

见赵无忧的表情突然变得惊骇，大傻乐呵呵地解释道：“其实我们的食谱很宽泛，精灵啊、矮人啊、甚至巨人……哎哟！”

二傻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手，道：“食人魔是你们人类给他们取的名字，野兽和魔兽才是他们的主食。至于这场战争，”二傻看向赵无忧的眼睛，“你救不了所有人，但你可以救一些你喜欢的人！”

——

三天后，中西边境的豪登城。赵无忧带着黑山和胖主教走出了传送阵。爱伦.斯托克是少有的对赵无忧释放过善意的人。无论他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赵无忧觉得自己都该领这个情。况且作为这场战争的“导火索”，赵无忧也希望通过他这条线，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为了不引人注目，赵无忧再次改换了面容和行头。这次他没有扮演带着随从的富家公子，而是变幻成了一个与黑山有得一拼的彪形大汉。肌肉爆炸的四肢和身躯，表皮上满是伤疤；平凡的五官，脸上全是风沙吹出来的褶子；脖子等一些时常被衣物遮挡的部位，偶尔会露出与手脸完全不一样的浅色皮肤；衣裤都很清凉，但却穿着一双厚皮厚底的靴子，那是专门用来抵御藏在沙子下面的毒牙和蝎尾的。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柄用来彰显身份的重剑，被好几层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裹着。实际上在他的空间项链里，还准备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准备晚上天冷的时候穿。这是他咨询过资深的沙漠探险家、强盗头子——火狼团长后得到最佳装扮。

黑山与赵无忧的装扮差不多。但他没有背剑，一头飘逸的金色长发被染成了黑色，用一根发带束在背后。胖主教则是一身西荒人常穿的袍子和头巾，上面有着大块大块洗不掉的印子，下摆磨得厉害。据他说那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穿过的。他没有佩戴魔法师徽章，但在他的双手上，分别带着魔法师常带的魔力增幅和精神力增幅戒指。

直到此时，赵无忧才发现自己的魔法师行头，除了魔法师袍和法杖，其他东西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也没急着置办，一来他暂时也不急着用，二来有些东西若是有缘，迟早回来到他身边，就像那根魔法杖。（实际上还是不想大手大脚花二傻挣来的钱……）

他们这个组合一看就是从西荒赶回的宝藏猎人之类。在如今的豪登城并不罕见。霍尔曼帝国和兽族议会要打仗这消息一经传出，瞬间就点燃了整个图克提亚。双方的进出关隘已经开始执行“对方国民只出不进”的政策。像魔法师协会更是早就收到了限令。

出了魔法师塔，赵无忧才真正领会到这条政令的厉害。豪登城的魔法师高塔外照例有一个小型的广场。现在这个广场上，搭满了帐篷。顶着各种兽类脑袋的兽人或坐或站或穿梭在其中。俨然比一般的集市还要热闹。

当初在大城，街巷爆满成那个熊样，魔法师高塔外的广场都没有让人如此。眼前的景象实在让赵无忧难解。再观这些兽人的仪表气质、衣着打扮，比他扮演的这个能使用得起传送阵的高级冒险者还要富态华美！

赵无忧拦住一个正往高塔大门里走的路人，张口便要请教。那人把手一伸，然后抬了抬。赵无忧秒懂，翻手拿出5个银币放在对方手里。那人在手里颠了颠：“说吧，问什么？”赵无忧指了指广场上那些帐篷，说明自己的疑问。那人面色顿时变得古怪，然后拉着赵无忧，说了声“跟我挪几步”，便往大门外的台阶下走去。赵无忧心想，这里面莫不是还有什么机密，自己运气好，碰巧就遇到一位知道内幕的！可到得台阶下，那人回头指着高塔大门外张贴的巨幅告示说：“喏，自己看吧！”说完又颠了颠手里的银币，才从赵无忧面前从容离开。

卧槽！

只瞟了一眼，赵无忧就明白了缘由，然后才想起要把这人抓回来，但又想到钱是他自己自愿给那么多的，于是呼这伸出去一半的手又不甘心的收了回来，有些心塞地仔细看起了告示上的内容：

战时特许通知：凡因战争无法回家的兽人，可支付10金币获得一顶魔法师广场上的临时帐篷所有权，直至战争结束。（再往下，是一些禁止的容易引起误会的行为条款，略）

看完之后，赵无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钱人才能住啊，那穷人怎么办？

魔法师协会这不是发战争财吗？

赵无忧估算了一下广场上的帐篷数量，顶多百十来顶。这么点儿钱也叫财？

他摇了摇头，和黑山、胖主教从帐篷间尚能过人的缝隙穿过广场。一步踏出，便已来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并不像当初大城那么拥挤，街道上虽人潮汹涌，但甚至都赶不上背后广场里的势头。赵无忧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逃命的还比上看热闹的积极！

不是说边境城市里滞留了许多急着回家的兽人吗？赵无忧带着疑惑看向人群里偶尔现身的兽族。他们大多都低着头，夹起尾巴，脚步急快，眼睛不停在道路和身旁走过的人身上游弋，仿佛谁都有可能暴起伤害他们。

与之相对的，人潮中占绝对优势的人族却没几个表现出忧色。他们昂首阔步，高声喧谈，似乎是故意要用他们的声音，去吓唬那些如若惊弓之鸟的兽人。

赵无忧想了想，没有立即去打听斯托克家族的住所，而是向了西城门方向走去。那边应该能看到不少滞留在这边的兽人，他想。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想看一眼这些兽人。但见了魔法师广场上那些兽人后，他便有了这么一股强烈的意愿。或许是置身人类疆域里他们属于弱者。而他也曾经是个弱者。他很清楚弱者在这样的境遇里会遭遇什么。

然后没多久，赵无忧就远远地看见了一排帐篷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