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堂位于镇中心的小广场。随着众人进入礼堂的还有几具猎狗般大小的地穴魔鼠尸体。它们被挂在礼堂发言台上，所有人都能看清。雪原的冬天将它们冻得很硬，但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礼堂里弥漫开来。

矮人镇长敲了敲桌子。礼堂内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今天我们进行了一次惨烈的战斗，索性没有人死亡，但5级以下的职业者几乎人人带伤。”矮人镇长抽出撇在腰间的烟斗狠狠的啄了一口，“鼠群里有鼠王！”

这句话像一颗闷雷炸开，在小礼堂里激起一片轰然之声。地穴魔鼠王相当于10级战斗职业者，拥有鼠王的地穴魔鼠群就像拥有了统帅的大军。光是烟斗镇的战斗职业者根本无法战胜。

“我们得求援，向卡罗尔城，还有早上的圣骑士求援！”

赵无忧抬眼看去，发现说话的是昨晚划拳输掉的守夜人，他熬了一夜的眼睛通红。想不到竟然也是一位5级战斗职业者。见赵无忧望向他，守夜人回给他一个莫名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傻，但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赵无忧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没再搭理这家伙。

视线里的在场众人除了赵无忧几乎人人都是一身劲装。矮人们穿着皮甲，背着一根粗大的火枪，连矮人镇长都有。人类则只在关键部位穿着护膝、护心硬甲，背着弓箭，腰间撇着匕首。

矮人火枪手和巡林人！前者是矮人的初级职业，后者是猎人的进阶职业。都擅长远程击杀敌人。

一个缺乏近战职业的小镇。赵无忧在心底默默念叨。

守夜人的话得到了礼堂里众人的赞同。矮人镇长再次敲敲桌子让礼堂安静下来：“汤姆斯说得对，我们需要求援，但我们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支援上。地穴魔鼠虽然被我们打退一次，但鼠王一直没有出现，依照它们的习性，在没吃完我们的树林前它们随时会再回来。”

“长者，您是如何判断鼠群中有鼠王存在的？”赵无忧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从百科全书上他知道诞生鼠王的鼠群会比普通的鼠群会更加难缠，但在鼠王没现身的情况下断定鼠王的存在，就不在百科全书的知识范畴内了。

礼堂里的众人也都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下意识相信镇长的判断，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镇长是他们中战斗职业最高的。

“博学的灵魂行者，看来让你出来游历的人是一位智者。”矮人镇长拨了拨烟斗里的烟叶继续说道，“没有鼠王的鼠群像一盘散沙，它们只会依靠本能啃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但有了鼠王就会完全不一样，它们会变得有组织、有纪律、有目的性。今天受伤的全是5级以下的职业者，普通的地穴魔鼠可不会判断对手的实力。”

参与了战斗的众人恍然大悟，却见赵无忧对着矮人镇长做了一个拱手动作道：“多谢长者解惑。”矮人镇长摆摆手：“不用多礼。”然后矮人镇长转头正色道：

“兰德，你去卡罗尔城的市政厅上报我们这里的情况。请他们务必派人支援。如果遇到去请牧师的卡斯特，让他务必别在路上耽搁。”

“普尔，你带着剩下人的分成两队，轮替去树林里巡视，发现小股鼠群直接灭掉，大股鼠群立刻派人回来报信，小伙子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兰德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巡林人，普尔是一位矮人，胡子也已经过膝，看上去极为可靠。他们得到命令后立刻带着众人离开了礼堂。

等等，都走了我干嘛呢？赵无忧眼巴巴的看着矮人镇长。经过刚才的一幕，他觉得矮人镇长似乎先前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

“抱歉，年轻的灵魂行者，我们见面后各种事务一件接着一件，我都还未询问过你的名字。”矮人镇长带着歉意对赵无忧说到。

“不用在意，尊敬的长者。是我忘记了自我介绍，撒旦向您致敬。”赵无忧微微躬身。

“不用这么多礼，矮人喜欢直来直去。”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如果北边的雪地石楠林遭到不可修复的毁坏，烟斗镇将不复存在。”镇长手里的烟斗里火星忽亮忽灭，赵无忧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杀掉鼠王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但小镇消息闭塞，我们并不知道关于地穴魔鼠的更多细节。我们或许能够打退它们的一次次攻击，但找不到鼠王这一切都是徒劳。雪地石南林经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折腾。我需要你的博学和魔力感知为我们找到鼠王的位置。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亡灵复生’。”

矮人镇长的目的很明确，在地穴魔鼠面前保住烟斗镇耐以生存的雪地石楠林。但赵无忧却被矮人镇长的决心吓到了——亡灵复生是明令禁止使用的亡灵魔法，尤其在神圣王国。这是亡灵法师的职业法术，每一个成为亡灵法师的倒霉蛋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警告，这个“天赋法术”亵渎了亡者的遗体，不得在禁令未解开的情况下使用。

第11章 骨头

禁令来自大陆所有国家的公约。自颁布之日起这条禁令从未被解开过。凡是被查明使用过这个法术的组织和个人都已经被人道毁灭。执法者正是神圣王国的圣骑士。

赵无忧吞了吞口水，虽然他很想试试这个魔法的效果，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触碰这个世界的禁忌。他觉得矮人镇长有些魔怔了。

“我很清醒！”矮人镇长看穿了赵无忧想法，“你应该知道矮人对烟草的喜爱。”赵无忧点点头，“烟斗镇出产整个神圣王国最好的烟斗。”矮人镇长十分骄傲的吐出这句话。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赵无忧大惊。

“在整个北方雪原，地上属于神圣王国，地下则属于矮人！”

赵无忧觉得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出了事，我担着，我扛不住的话，整个矮人王国帮你把事平了。

赵无忧现在非常认同矮人镇长先前说过的那句话，让他出来游历的人一定是为智者！虽然这位“智者”并不存在，但游历世界带来的开阔眼界绝不是书本上能够学到的。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然后便直接说了出来：“为什么不向矮人王国求援？而且不是已经派人求援了吗？”

“太远了，我们每年只在固定时间送一次货。”矮人镇长摇摇头，“完全依靠别人不是矮人的风格，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他从发言台后走出来，取下挂在台上的地穴魔鼠，招呼赵无忧道：“走，先去填饱肚子。”

这是要拿地穴魔鼠做菜！这玩意能吃吗？

事实证明这玩意能吃，而且风味独特。在矮人镇长的厨艺下，赵无忧领略到了和早上地鼠肉完全不一样的肉食。地穴魔鼠的肉嚼在嘴里有一种类似吃生大蒜的冲鼻体验，矮人镇长通过其他香料调味，把这种冲鼻感降到了适口的范畴，让肉香更加有爆发力的展现了出来。

餐桌上矮人镇长询问了很多关于地穴魔鼠习性的问题，赵无忧一一解答。但有一些问题赵无忧却答不上来。他意识到高等精灵遗迹里的百科全书并不完整，封闭在遗迹内的精灵们只能通过历年来误入遗迹的人来了解现在的图克提亚。虽然有那奇怪的“梦境”帮助，但获得的信息依旧有限。不过对于矮人镇长，赵无忧所知的已经足够了。他记在笔记上的信息包含了地穴魔鼠的进食周期、繁育周期、天敌、雌雄特征……等等，足以分辨出鼠群中的男女老少、强壮与否。

喝完最后一道鼠尾汤，矮人镇长带着赵无忧找到了待班的第二巡林小队队长杰瑞米——昨晚缠着赵无忧讲游历见闻的守夜人，将刚才记下的笔记交给了对方。

在得知赵无忧也将跟随他的小队进林巡逻时，杰瑞米露出了高兴的神色。但却被矮人镇长以保证小队安全为由，禁止了巡逻期间的频繁交谈。赵无忧长舒一口气。

换班的时间还很长，从第一小队离开到现在也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第一次交班大约会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第二小队会提前进入山林与第一小队在约定的宿营地见面。

和杰瑞米约定好出发时间，赵无忧获得了大半个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以研究地穴魔鼠为由向矮人镇长要来了被当做“厨余垃圾”的地穴魔鼠骨头。其中包含了整颗鼠头，一根脊柱、四根腿骨和一大包内脏。

内脏被赵无忧随便挖了个洞埋掉。他带着大黄来到一个无人经过的小角落。试着将一根腿骨递给大黄。大黄兴奋的摇着尾巴，咬住骨头“咔咔”两下就将其嚼碎吸收。接着大黄全身的骨头闪过两道流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效！但效果不是非常明显。

赵无忧拿起一根腿骨，像吃甘蔗一样，将骨头的一头放进嘴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冲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憋住气，用力一咬。

“咔嚓！”

“呜！呜~”

骨头没咬动，反而把他的牙齿崩掉一颗。地穴魔鼠的骨头硬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盯着摇着尾巴的大黄，心里再次生出“自己还不如一条狗”的感慨。

他索性将剩下的几根腿骨都递给了大黄，被它一一嚼碎吸收。大黄身上的流光变成了一团包裹全身的朦胧白光。白光越来越亮，却在达到极致时暗淡了下来。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魔法生物的晋级之光？不过为什么失败了？仔细看去，大黄似乎长大了一些。从刚出生的小狗崽，长到了出生一个月的样子。

咦！这是？！

赵无忧感到有一股寒流通过与大黄的平等契约传递给他，钻进了他的骨头里，让他从骨子里感到一阵酥麻。晋级的光芒从赵无忧身上爆开。赵无忧的种族等级从3级升到了4级。被崩掉的牙齿也重新长了回来！

是平等契约！

它限制了大黄的晋升，把多余的能量传递给了他！

赵无忧忽然有种地主家随便漏点儿就够他吃一年的既视感。

……原来自己真的不如一条狗！

不过“吃骨头”这条路对大黄来说是行得通的！对于自己嘛……连根骨头都咬不动，还无法确定有没有效果。赵无忧看着还剩下的脊柱与鼠头，拿起脊柱，捏住鼻子，咬住一头试着慢慢用力。“咔嗤”，咬下一截！赶紧嚼碎。还不待他吞咽，嘴里的骨渣就化作一股寒流钻进他的骨头里，和刚才从契约之力传过来的一样。

成功了！

可不对劲啊！如此简单的方法，为什么没有被记录？如果这种方法有效，它应该被记录在百科全书里；如果这种方法有很强的负面作用，它也应该被记录在百科全书里。亡灵从生命诞生之初就已存在，也不应该是精灵遗迹封闭造成的信息缺失。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原因存在。不过管他呢，自己找到一条快速晋升捷径，而且还是双通道，以后还会变成三通道、四通道……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手里的脊柱还有手臂长短，可它的口感实在太差。赵无忧不想再尝试，将其和鼠头一并递给了大黄。也许下次可以向矮人镇长点个地穴魔鼠骨头汤之类的，就是不知道效果会不会打折扣。自己也许应该直接向他请教厨艺，毕竟烟斗镇只是他的一个起点。

大黄把鼠头和脊柱吸收后再次迎来了晋级，这次很顺利，它成长到了成年猎狗的大小。赵无忧不敢再带着它招摇过市。它的体格看起来已经有了一些危险性，突然增大的体型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召唤符文一闪，大黄被送回召唤空间。

没有了这个在自己周围摇着尾巴打转的小家伙，赵无忧有些不习惯。他把自己整理干净，重新回到了小镇的视线里。离约定的傍晚还有很长时间，他在小镇里兜兜转转。他看到之前那几个年轻的矮人从他早上驻足过的房子里出来，吵吵闹闹去了小镇唯一的酒馆。他看到几个人类小孩依旧在打闹。一些成年人在整理木料，一些房子里传来痛苦的喊叫。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赵无忧来到集合地点。杰瑞米为他找来一根束腰的皮带和一柄用来防身的匕首。小队一共有6个巡林人和5个矮人火枪手，加上他这个亡灵法师全是远程战斗职业。赵无忧没来由的有些担忧。整装完毕后小队沉默的出了镇门向北边的山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