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祎一下车就看到辛安站在几米开外，神色紧张。“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辛安等傅厉行的车开走了，才回神，“嗯嗯啊啊”的，“我……热得睡不着，出来散步！”

“这个点散什么步？病房不是有空调吗？”

“我妈不爱吹空调，热！”

她一撒谎，全写在脸上，乔祎知道肯定是傅厉行刚来过，心里不爽，但也没有挑明。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和她激烈争吵，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只能装傻，咕哝了句。“就你事儿多！”

“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几天不是熬夜吗？我让佣人炖了燕窝！”乔祎把保温瓶提到她面前，“正好你下来了，就在这吃！”

“我得上去照顾我妈！”

“你都照顾了几天，也不差喝口燕窝的时间！”

“我刷牙了！”

“再刷一次！”

“我不想喝！”

乔祎一把拽住她的手，眼神有点受伤。“你就这么抗拒我？我这么大老远送过来，你也不领情？非得这么绝？”

他的声音有点大，辛安怕吵到其他人休息，才妥协了，两人到花园的小亭子里。

“都说燕窝对女人好，补充胶原蛋白，怎么从来没见你喝过？女人都爱美，爱保养，就属你最特别，既不化妆，也不爱吃营养品，你真以为自己天生丽质呢？”

这吐槽在现在听来是打趣的意味，辛安知道乔祎是缓和她的心情。这几天他天天医院公司两头跑，对她妈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如果从前的乔祎能做到现在的百分之一，他们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只是，没有如果！一步一步到了现在，无法回头，但她也不觉得惋惜。一直到现在她都坚信，未来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老天另有安排。

“你这样啰啰嗦嗦的，我都没胃口了！”

“你要是能长点心，我至于啰嗦，你当我嘴贱吗？”

辛安翻了个白眼，“你本来就嘴贱，你才知道？”

两人一来二去地吵，但和从前那样的剑拔弩张要死要活的完全不同，乔祎很享受这样的斗嘴，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燕窝还很热，估计是刚炖好就送过来了，这么热的天，医院离乔家又远，想想乔祎也挺不容易的，辛安不能说一点感动都没有。

小口小口抿着燕窝，浑身都热。

“其实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辛安知道这时候说这话很煞风景，也显得没心没肺，但有些话，她必须说清楚。“你做什么，都挽回不了这段婚姻，我不想欠你什么！”

“我对你好，不代表你欠我，就当做是我弥补你！毕竟，从前亏欠你太多！你就当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咱妈！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她还是我丈母娘，我就有责任照顾她。再说她一直都对我很好，现在她住院，我要是不管，那还是人吗？”

辛安默默听着，心情复杂，说不出更多拒绝他的话。

“我没现在是同病相怜，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人有再多的钱，在病痛面前都无济于事。我看到我爸被胃癌折磨成那样，心里真的很难受，但又没办法改变。”

“但至少你比我好，你很孝顺，不像我，经常把他气得跳脚。现在想来，真混蛋！”乔祎眼眶泛酸，“我想那大概也是因为，在我眼里，他太强大了，我以为他不会老，不会生病。得不到他的肯定，我就心安理得地当个二世祖，故意堕落让他生气。结果现在需要我承担责任，我却这副鬼样子，还有比我更差劲的男人吗？”

关于这方面，辛安确实没法否，乔祎是挺人渣的。但他这般自责，嘴上也只好宽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是最差劲的那个。买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不断在困境中历练。你就当做是老天给你的一个考验，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熟起来。”

“可一定要以我爸的身体作为代价？”

“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也只能看开一点！”

“道理我都懂，可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我现在每天都自责得想死！我想，这可能是报应，我不懂得珍惜你，所以失去了你。经常和我爸斗气，现在他得了胃癌。可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报应在他身上？难道要惩罚我失去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这番话，说得辛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乔祎并不是个坏男人，至少他本性并不坏，只是被娇惯得嚣张跋扈罢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不该这么惨。

“别再为那些事情困扰了，乐观一点！”

乔祎强颜欢笑，“我一个男人还要你来安慰，挺丢人的！我也只是抱怨两句，还没那么弱。毕竟，我还想把你抢回来！”

玩笑的口吻，却说得很认真，眼神很深，给了辛安压力，忙别过脸，“时间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她走了几步，乔祎叫住她，在深沉的夜色里，身上也散发出忧伤的气息。“辛安……给我个机会，再考虑考虑，好吗？”

她顿在原地，不忍心在这个时候伤害他，最终却还是忍不住说，“对不起！”

……

辛安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了一个星期，待易姗的病情有所好转，才放心交给护工，上班去了。

下半身还不能动，限制了易姗的行动，想伸手拿本书都难，伸长手指怎么都够不到。

“我来……”

一道人影走进来，将床头柜上的书递给她。

易姗愣了一下，“是你！”

他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吧！当然，她在电视上能看到他，只是他看不到她罢了。

“好久不见！”乔肃然道。向来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他，这会儿也有些局促，窘迫。“我……我能坐吗？”

“坐、坐吧！”易姗靠在枕头上，“要喝水吗？自己倒！”

“不用了，我、我坐一会儿就走！”

“哦……那好……”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

“辛安昨天回去上班了！”易姗说道，看得出是在找话题，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知道，她来看过我！”

“这样……”

“你身体怎么样了？”

“你看到了，就这样！”易姗苦笑，“老了，经不得折腾，一摔就成这样了，医生说至少得三个月！”

“我比你还严重……”

“我知道！”易姗心里挺同情他。印象中，乔肃然什么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像不会老。但一得病，身子就迅速虚了。看得出他惊天有特意打扮过，但难掩憔悴之色，头发也白了许多。

“这是报应吧……”乔肃然苦笑，“我当年做了那么多坏事……还对你……你还恨我吗？”

“你看我现在这样，就算想恨你，也没有力气恨了！当年确实对你恨之入骨，但这么久了，再浓烈的恨意也被一点点磨平了！再说，这些年你对辛安一直很好，就当做是弥补吧！”

乔肃然一脸愧色，“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这辈子都弥补不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说那些有什么用？我现在已经没力气去计较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辛安好。”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乔肃然发誓道。

“嗯！真没想到，十年没见，会是在医院，你我都老了，时间真是残忍！”

“可不是吗？但至少教会了我们原谅！当年的孰是孰非，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不管多恨，现在也逐渐释然了！”

乔肃然望着她，依旧能从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憔悴的脸上看到当年那张美丽的叫他魂牵梦绕的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翩若惊鸿。那般顾盼生姿，让他爱了一生。这些年他有过很多女人，但爱的，只有她一个。爱而不得，是他一生的痛。

儿子娶了心爱女人的女儿，也算是对她的安慰吧！他常常看着辛安，回忆当年的易姗。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她爱的是辛傲峰！这也是为什么，辛傲峰现在成了植物人。

他得不到的，辛傲峰也休想得到！

……

沈琳来到公司，接了唐南里的电话，两人说了一些肉麻的情话。秘书走进来，交给她一个包裹。

她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她和唐南里在一起的照片，有在车里拍的，酒店里拍的，甚至还有……酒店的chuang照，显然有人事先在酒店里放了针孔摄像头……照片都是视频截图下来的，很清晰。

沈琳瞬间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问。“谁送来的？”

“不知道，有人送了个包裹，说要亲手交给您！有什么问题吗？”

“没……你先出去……”沈琳想做了噩梦一样慌张，很久才冷静下来，仔细想这件事。

那天在酒店走廊上，一定是有人偷拍了他们，她以为是记者，现在看很可能不只是那样。前妻，乖乖入怀：

对了，还有那个突然撞上她的女人，看来她的出现不是巧合，她是为了给男个人时间逃走。

叶瑶……

这些照片一定是辛安安排她拍的！

“辛安……”沈琳咬牙切齿，发疯似地将照片撕成了碎片，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恐怖，双目赤红，像要吃人。

她早该想到，辛安一定察觉了她和唐南里之间的异常，一直装作不知情，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背地里找人跟踪她。

歹毒的女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沈琳要气死了，但这个节骨眼，也只能暂时保持冷静，按下内线，“叫辛经理进来！”前妻请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