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

“你、知道错了吗？”

周兴云刚一开口，天宫鸢就抢先打断，她似乎早就想好，只要周兴云说话，她就‘教’他做人。

“圣女殿下何出此言？我何错之有？”周兴云心底松了口气，天宫鸢终于开口说话，这算是一种突破。

“孩子。你应该明白，你不该向我伸出援手，不该唤我来仙岭谷。”天宫鸢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周兴云面前，吐气如兰的说道：“摆渡乡本该是我命中注定的归宿。”

孩子？叫我？周兴云望着来到他跟前的天宫鸢，两人这个面面相视的距离……怎么看怎么熟悉。

“我不那么认为，你蓄谋制造矛盾，割裂中原武林，让江湖武者对立相杀，无异于拔苗助长，即便最终能让江湖衰落，也会牵连数之不尽的无辜者！”

周兴云严肃的说道。尽管他很清楚，天宫鸢内心十分扭曲，算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存在，但她所做的一切，却不能称之为错。

说真的，像天宫鸢这样自相矛盾的存在，周兴云真的没办法去评价她。

一个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却做了一辈子善事的恶人，那还是恶人吗？

天宫鸢的内心，或许是非常自私和伪善，但她自私的结果，是行善、是救赎受苦之人，惩戒犯错之徒。

率领蟠龙众铲除天下会、长盛武馆一众正道毒瘤，而后自我牺牲，让蟠龙众武者去消灭凤天城和五腾灵蛇宫。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民除害。

她最终的夙遥，则是让无法无天的江湖回归法治。

天宫鸢错了吗？她没错。即便按照她的原定计划，天宫鸢极端的行为，也不能称之为错。

天宫鸢只是利用正义的一方，去铲除邪恶的一方，最后让正义的一方获得胜利。

只是……周兴云很矛盾，他不认同天宫鸢的做法。

“果然如此！你果然看透了我的计划！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你果然……是最接近我的！”天宫鸢神圣洁白的脸颊，忽然如日暮艳阳，露出一抹红润娇艳。

天宫鸢非常兴奋，她兴奋得不能自己，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周兴云双臂。

但是，天宫鸢兴奋过后，她又深深地担忧起来，神色焦虑的注视着周兴云说道……

“你还天真，你还不够成熟，你不认同我的计划，是因为你经历得不多，对人性还保留期许。那是不行的，我和你说，那是不行的！你不能相信他们，他们最终会背叛你！伤害你！”天宫鸢紧紧地握住周兴云双手，深情的注视着他：“但你不需要担心，我会教你如何克服他们，只要你握住我的手，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圣女殿下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认为，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尽可能和平的处理武林恩怨，让江湖规矩设立在法治的框架下，使江湖武者们遵循法理。”周兴云有点害怕，赶紧缩回被天宫鸢牢牢抓住的双手。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周兴云脑海响起警报。他能透过天宫鸢的双瞳，感受到一股超乎寻常，充满执念、极端扭曲的呵护欲、保护欲、支配欲、占有欲。

“你害怕了。你害怕我？为什么呢？”天宫鸢没有因周兴云挣开她的双手，而感到愤怒，反而面露了然的微笑，耐心地对周兴云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你像极了那个不成熟的我。以为顺着他们就能解决问题。我和你说，不能……”

天宫鸢再次捧起周兴云的双手，十分温柔地告诉他：“顺着他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是愚昧的、无知的、短视的，他们容易情绪化，他们容易被煽动，他们只会见风使舵，跟着别人的脚步行动。你不能对人类的劣根性抱以期许，相信他们的结果，得到的只有伤害与背叛。听从他们的话去做，等待你的未来，只有无尽的失望与绝望！你懂吗？”

天宫鸢泪盈满眶，似乎非常哀伤，用那悲天悯人的眼神，凝视着一言不发的周兴云：“我是为你好。我所说的，所做的，全部都是为你好。我放弃了原则，我放弃了本来的计划，我放弃了多年以来成就的夙愿，离开了摆渡乡，来仙岭谷见你，为什么？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能够给予你救赎。除了我，没人能保护你！”

天宫鸢将周兴云的手，捧到了自己脸庞。

晶莹剔透的泪痕，顺着天宫鸢美丽圣洁的侧脸，流落在周兴云的指尖。

她的泪水还是热的……

这回与千层山不一样，天宫鸢今天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

天宫鸢心疼的望着周兴云，眼中的无助、无奈、无力，是那么的真实。

周兴云目睹此景，内心很不可思议，天宫鸢竟会感到无助、无奈、无力？

要知道，天宫鸢是站在与‘神’平起平坐的高度，去对待世人。任何事情与事物的发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获得天宫鸢本领的周兴云，看待事物的时候，看待他人的时候，都充满了自信。

换句话说，在天宫鸢的逻辑思维中，只有她不想解决的问题，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天宫鸢狂妄吗？天宫鸢自大吗？

天宫鸢把自己当做神，是自信还是自负？

周兴云不得不说，天宫鸢是自信，而不是自负。天宫鸢是真的打算，并且付出行动，让自己成为华夏文明的‘神’。

之前就说过，天宫鸢是看古定今预测未来。

在中华传承的文明故事里，从来都是人定胜天，没有人克服不了的困难！

天塌下来怎么办，炼石补天。

宇宙混沌怎么办，开天辟地。

太阳导致干旱，烤死庄稼、晒焦树木、河流干枯怎么办？

夸父追日！即使夸父最终失败了，他也化作一片桃林造福世人。

紧接着还蹦出个后羿射日！直接把太阳干翻了。

夸父弄不死你，后羿射死你。

然后，重点来了！天宫鸢意识到，中华文明的神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在大难降临之际，不顾牺牲自己，为子民服务！拯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就是中华文明的神！是真真正正，伟大的神！

天宫鸢儿时尘封的记忆碎片……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我并不是神、不是天

人、更不可能是菩萨转世，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随处可见，心地善良的女孩。

或许我还小，还很天真、很不懂事，认为世界是玫瑰色的，是不需要流血和伤害的……你们可以纠正我，告诉我现实与童话是不一样的。

不过、但是、如果……你们希望我成为圣女，我会如你们所愿，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会做个听话的孩子……

结果，残酷的现实，让天宫鸢大彻大悟，让天宫鸢心性扭曲。

既然你们向往光明，我便如你们所愿！跨过了这道坎！成为星神殿的圣女、天宫鸢！

从此，天宫鸢便踏上她的成‘神’之路，救赎愚昧的世人，指引他们朝着正确地未来迈进。

倘若天宫鸢的死亡，真成为历史的拐角点，让江湖衰亡，促成天下法治，等后世总结历史，人们或许真会把天宫鸢……奉上神坛。

是天宫鸢终结了混乱的武林时代，让天下回归法治。

天宫鸢庄严、美丽、无私、圣洁、光辉、如同星辰、如同皓月、如同太阳般的气质，更是令世人心生膜拜。

这、才是天宫鸢的私心，‘救赎’自己的道路，成为那个……

你们希望我成为圣女，我会如你们所愿，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会做个听话的孩子……

成为那个听话的，如父母所愿的好孩子。

天宫鸢逆天求道，敢于向‘神之路’发起挑战，她甚至无比的自信，终有一日能够成就夙愿。

然而，认为成‘神’都不是问题的天宫鸢，此时此刻却感到无助、无奈、无力？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兴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有那么无药可救吗？

亦或者，天宫鸢为何如此心碎的看着他？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周兴云病入膏肓，维夙遥无力救他，只能在旁徒然心急。

“你要信我、信我！”天宫鸢用强调的语气，打断了周兴云的沉思，只听她不假颜色的说道：“他们只会看到眼前的东西，只会怪罪时不与我，却不会思考如何改善。你不鞭策他们，不告诉他们，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对，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抛弃天真幻想，与我联手废除武林，那就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不，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欲速则不达！”周兴云再次挣脱天宫鸢的双手。

讲真，周兴云并非不喜欢被天宫鸢握住双手，天宫鸢美得冒泡，他巴不得多与美人套近。

只不过，天宫鸢的眼神很可怕，在狂热中掺杂空虚，在空虚里蕴含阴沉，在阴沉下是她对他复杂的侵蚀欲。

“我理解你的害怕，但不用慌，我会慢慢的说服你，让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周兴云又一次撇开天宫鸢的手，但她丝毫都不气馁，因为正如周兴云所言，欲速则不达。

当然，天宫鸢心里的欲速不达，和周兴云心中想法，浑然是两码事。

毕竟，刚才天宫鸢对周兴云说的话，几乎全都是假的！没有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