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见听言，正欲从怀中掏出图纸，白颜伸手制止她，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回去再说。”

回慈宁宫后，给秋香姑姑问过安，表示有按时回来，就径直回了房间。

窗户和门都掩上了，整个房间都密不透风，夜见俯身点亮了烛灯，将叠成一小张的图纸摊开在桌上。

图纸的纸质很粗糙，摸上去凹凸不平，边边角角都是手撕的毛边，看上去低劣极了，若是不小心飘到大街上，捡到的人断然不会拿着它到丞相府去领赏钱，大抵只会冷哼一声，觉得这是一张一毛不值的垃圾，踩上一脚才痛快吧。

白颜搬起床垫，夜见这才发现下面的床板缺了一小块，刚刚好卡了一个很小的红木盒子在那里。

夜见想帮白颜一把，白颜摇摇头，单手抬起床垫，单手用钥匙打开了那个红木盒子，伸手一勾，抓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盒子。

夜见仔细一看，发现那个盒子竟然和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白颜端坐在桌前，对着图纸一步一步拆解，突然发出嘶的一声，看着白颜抿了抿手指，夜见担心地低声唤了句：“小姐。”

“没事。”白颜吮吸了一下手指，不过是被木盒里尖锐的零件剐蹭到罢了，小伤口不碍事。

终于，大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桌上的碎木条块零零散散，白颜抬手一拂，活动了一下肩膀，从两个薄薄的小木板之间抽出一张信纸。

这信纸光滑洁白，一看就和那图纸不是出自一个地方。

看着桌上凌乱的木头碎片，白颜不由得从心底里赞叹这个工匠的好手艺，这盒子从外面怎么摔也摔不开，莽撞地用刀斧锯开又怕弄坏里面的东西，只能按照图纸拆开。

倘若不是白杜仲留着这图纸，里面的秘密恐怕就要随着他一起去了。

白颜双手微微发颤，轻轻展开信纸，只见左下角写着“谢云深”二字，名字上面还覆盖着一个红指印。

“离朝四十五年，家父离世，谢家只我一男儿，恐难再光耀门楣。若是得白丞相相助，助我在朝中稳坐御史大夫的位子，不求再升官发财，只求不致家门落寞。事成之后，我愿追随白丞相，白丞相说一，云深绝不说二。若有违背，谢家的一切都归白丞相所有。谢云深特立此据。”

这短短的文字在白颜看来，竟有千斤重，长吁一口气，才缓得过神来。

从签下着字据开始，谢云深就一直身不由己，即便白杜仲在朝中为非作歹，他要么冷眼旁观，要么一同为恶，这些年可真苦了他了。

果然，善良的人容易死在后宫争斗中，忠义守信之人容易死在前朝乱斗之中，这私下立的字据，若是谢云深当真要反悔，白杜仲也拦不住啊。

不过若真是反悔，白杜仲这老狐狸定会将此字据公之于众，将谢家的名声毁尽，在朝中处处打压谢云深直到谢家被满门抄斩才肯罢休。

罢了罢了，还谢云深一个自由身吧，他的妹妹早已惨死人手，谢家还得他撑着才不会倒下。

刚抬手要把字据给夜见，托她给谢云深暗中送过去，突然想到谢云深是先皇后的兄长，说不定知道玉佩的内情，白颜突然攥紧了手中的字据，轻声道：“和我一同去一趟谢府。”

“太后在午休，我待会儿跟秋香去请假，说去医署背功课，准备接下来的晋升考试，量她也不会拦我。”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谢家，与雍荣华贵的丞相府不同，谢家明显素净淡雅许多，两人上门拜访道：“请禀告你们管家，说三皇子的人来了。”

白颜心里偷笑，管他沈慕青同不同意，先借了他的名儿光明正大地进了谢家再说。

她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这是在给沈慕青积累朝中人脉，有了御史大夫这份力量，沈慕青夺取太子位才更有胜算。

管家热情地迎了出来，行礼说道：“老爷说请进，三皇子正在里面等着呢。”

“什么？”白颜极速低喊一声怎么沈慕青今天会到谢家来，真是太不赶巧了。

一进会客厅，沈慕青就笑眯眯地望着白颜，她低着头偷偷白了他一眼，面前这人笑成这样显然没安半点好心。

白颜行礼后，乖乖站在了赫翎身边，低声问道：“三皇子来谢家做什么？”

赫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作答，反问道：“你来作什么？还说是三皇子的人。”

“我们与你们合作，可不就是三皇子的人吗？”白颜嘟着嘴，偏过头去不理会赫翎。

“白丞相的尸体已经被人找到了，御史大夫真的不另谋出路吗？”

沈慕青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满脸笑意地望着谢云深。

只听得一个沉稳的男声讲道：“三皇子请回吧！本官和白丞相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谈另谋出路。”

无论是哪里，都是死胡同。

只要丞相府没倒下，白杜仲的儿子虽不能一下子做到丞相位置，但是权势必然不会太低，字据还在丞相府，保不齐哪一天就东窗事发了。

白颜眼睛骨碌一转，看来是合作谈不成啊！三皇子手上什么都没有，就赤手空拳来谈合作，当然没用，还得她出手帮忙才好。

“三皇子求贤若渴，走得太急了，落了一样东西在属下这里，属下来迟，还望三皇子恕罪，望御史大夫恕罪。”

一个清亮亮的女声引得谢云深视线往沈慕青身后移去，没想到皇子身边还有女官打下手，真是稀奇。

沈慕青下意识地挥一挥手，让白颜把手中的帕子递过去，赫翎想伸手阻拦都来不及，他还没看过手帕里是什么，沈慕青也没有看过，白颜来得如此不是时候，怎么能这么直接了当地断定她不是来搅局的呢？

赫翎一脸痛心地看着沈慕青，拳头紧握，心里默默哀叹三皇子太不小心了，凡事就怕个万一啊。

谢云深掀开手帕，看到一张叠的工工整整的纸，心里一惊，该不会是……

赫翎一看手帕里是一张纸，无奈地看向沈慕青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诚意啊，白颜总不可能拿出一张地契吧，就算是地契，人家御史大夫看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