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作者:此冬无雪 | 分类:古言 | 字数:9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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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杀妻之仇
卫季卿抬起头来,脸上有几处伤痕,胡子拉碴,形容散乱,平日里一双意气风发的眸子此时已经空洞而毫无波澜,东方瑶缓缓放下手,咬着牙:“卫季卿,你还敢来见我?”
卫季卿不敢去看东方瑶,他垂着眸子,张开口,可是最后一句话说不出来。
东方瑶抬手拉上马车的木门,与他对坐,努力平息心中的愤怒:“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卫季卿呆呆的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在灵泉水上,我们午膳时用了一条鱼,渔夫说那条鱼名为翻鱼,后来我才得知,实为西施鱼和翻鱼共同制成,里面有剧毒,本来应该是我先吃的,可是我竟然……”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抱在自己的头上:“……应该是我死,我宁可死的那个是我!”
东方瑶怔怔的看着卫季卿,看他这样难受,她一句责备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她本想一巴掌甩给他,也想当面怒骂他,说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这样决绝的话……她把楚荷托付给他,自以为他可以信任,却白白看着小荷丢了性命!
可他也是一个大将军,战场上杀人如麻运筹帷幄的大男人,此时在她面前如此落魄、如此难受的落泪,那些责备的话她还怎么说的出来?
“为什么不回去?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卫季卿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来,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从手中掏出一方丝帕包好,交给东方瑶。
东方瑶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丝帕。
那丝帕,她不会认不出来,是小荷的,可是它竟然是这样的干净,一尘不染。
“我死后,请你把我和小荷葬在一处。”卫季卿看着东方瑶,平静中带着悲哀:“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只要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东方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卫季卿摇摇头:“瑶儿,你知道,我也想要留住她,可我和她到头来还是有缘无份。”
他把头依靠在车壁上,任由马车晃动。
“我和她相识这些年,始终都不明白,我不过见了她一眼,为什么会爱上她……是命吗,还是偶然?其实我和她……始终是一类人不是吗?我知道她放心不下你,怕你在朝中孤立无援,所以才决定要嫁给我,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如何拒绝她……”
“……”
东方瑶觉得嘴唇可能不是自己的了,它上下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来就像是另一个在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陌生而又熟悉。
男人头上有几根银亮的白丝,在眼前晃着,几乎晃化了她的眼睛。
她失声:“季卿!”
卫季卿则看向别处:“请你不要忘记,你应允我的,不报杀妻之仇,我誓不为人!”
马车的后盖被打开,卫季卿一跃跳了出去。
东方瑶伸手想要拉住卫季卿,不要!他不能走!他还什么都没说清楚,他究竟想要去做什么?!
难道……难道是……
东方瑶心中巨震。
在李况所做尚未揭发之前,刺杀太子那是谋逆!
卫季卿若真杀了李况,他的九族都不会安宁!
恍惚中,马车已行至朱雀大街。
“停车!”
想要返回拦截卫季卿,然而东方瑶还未开口,已经有人替她喊了一句。
“谁人拦路?”芍儿高声呵斥。
东方瑶不耐烦的挑开帘子,却见朱雀门旁,有个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策马而来,面容阴沉,正看着东方瑶,冷冷的开口:“东方瑶,谁给你的命令要你私自出城?”
东方瑶走深吸一口气,下车来拍拍袖子,“自然是皇后娘娘。”
李况哼了一声:“难道不是私自出宫?”
东方瑶“哈”的一笑,那笑中带着讥讽:“太子殿下以为我是石头做的,教人随便打一下骂一下都不知道疼?”
李况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东方瑶已经转过身去,爬上马车,“妾刚从南郊回来,路上听说杜陵发生了些事儿,太子殿下若是没事,不妨去看看——起车!”
“你不是说东方瑶是无令出宫?”李况阴沉沉的看着身边的叶存。
叶存咽下一口唾沫,畏缩道:“郎君,确实是如此啊,是我亲口听皇后对身边的崔舍人说的!”
“啪——!”
叶存闭着眼睛,心口一跳,等他胆战心惊的睁开眼时,才发现李况只是把手中的鞭子狠狠地额扔在了地上。
然而他还未松下一口气,忽然有心腹上前来,在李况耳边低语:“殿下,杜陵出大事了!”
李况大惊:“什么事!”
那人摸了摸额角冒出的汗:“杜陵新村挖出一块石碑来,上面写着……写着……”
眼看着那人支支吾吾起来,李况心急:“快说,究竟怎么了!”
李况马不停蹄赶到杜陵的时候,却不曾想京中已经发生巨变,不过一天的时间,消息传的比箭矢还快。
……
“一水淹一水,荒山无鸟飞;一物降一物,长陵无二水。”
东方瑶看着手中的这首童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长陵无二水,这恐怕也是皇后的心声吧,有朝一日,长安也不会有二王,所以只能有一个牺牲了。
她把手中的纸条揉烂,点在火盏上,很快便化为灰烬。
果不其然,当李况发现新村埋得是一尊已经生锈的金佛时,他几乎瘫倒在地上,要知道皇后可是信佛,如今一尊金佛锈成这样,怪罪下来一定是雷霆之怒,李况想都不敢想,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子怎么会生锈?
他叫人来鉴定,发现的确是一尊金佛。“许是周围的水太多了,金佛常年埋在地下,才会至此。”那金匠如是道。
李况摸了摸面上的虚汗,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却咯噔一下坠落谷底。
水……金佛……到底是寓意着什么?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然而又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好叫人把金佛毁掉,又把全部知道消息的村民灭口,这才恍恍惚惚的要回长安去,然而路行至泾水,他忽觉得浑身上下有些难受,只好下了马,叫人备车。
车夫是个高大的汉子,只是却不曾言语一句,李况在马车上口渴至极,便叫那马车夫给他递水,那人不言不语递上一个水袋,李况未曾多想,正待喝,忽然马车一晃,那水袋掉在车上,撒了一地。
“晦气!”
李况咒骂了一句:“还不赶紧给我再换水!”
那人点点头,停了车下去,不一会儿还不见人,李况皱眉,这便挑开帘子,惊觉周围竟然无人!
方才上车时明明是一群人跟在自己旁边,怎么现在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李况眼皮子一跳,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然而他刚要下车时,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竟然劈碎了一边的车辕。
“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