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宫前，正在看飞机的路易十六，收到了仆人捎来的报告。

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已经到了凡尔赛宫，求见国王和夏尔王子。

并希望大明的关掌柜和楚掌柜都在也能停留一会儿。

他们要跟国王和王子讨论的事情，跟大明的两个掌柜也都点关系。

希望拜见国王和王子之后，再跟他们现场讨论。

这些要求多少都有些奇怪。

但是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一起来访，肯定是法国国内最重大的涉外事情。

路易十六性格比较优柔寡断，没有考虑太多就接受了。

让楚、关两人去休息室休息，自己和王后带着王子去见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

见面行礼之后，塔列朗递上了一份报告。

然后仔细说明了朱靖垣和伯努利的专利争夺的事情。

明确点出了大明早就有技术，但是却保密不公布，等到有人研发出来了，要来法国申请专利的时候，才跳出来抢夺专利所有权。

还点出了朱靖垣利用夏尔王子的影响，为大明和其个人利益服务的自私用心。

路易十六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理所当然的点头说：

“这个大食亲王果然没有那么好心，把那么多的名义上的第一加在夏尔身上。

“难怪他们刚刚申请专利的飞机，就已经这么的成熟稳定了，原来是早就做出来了。”

玛丽王后拉住了夏尔王子的手，颇为感慨的说：

“我可怜的夏尔，被狡诈的大明人欺骗了感情……”

夏尔王子整个人却完全呆滞了，感觉自己的认知遭到了颠覆。

塔列朗告诉自己，朱靖垣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自己。

夏尔王子无法接收这个现实，然后就觉得这根本不是现实。

长达数秒钟的沉默之后，夏尔王子忽然开口大声说：

“你这在污蔑，我和大食亲王的友谊是纯洁的，是没有金钱与利益纠葛的。

“你说他利用我宣传衣服，就算是没有我帮忙，他个人的名义一样能让他的设计流行。

“他只是把这件事情拜托给我来做了而已。

“这反而证明了我们的友谊，因为愿意跟我建立友谊，所以他才选择了我的。

“现在我是整个法国的年轻贵族都在羡慕和追随我……”

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听着这话就直皱眉。

但是路易十六夫妇却下意识的想要点头，觉得自己孩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朱靖垣想要推广某些东西，真的不需要专门去借助谁的名义。

只需要打出大明亲王设计，就已经能让大量的泰西贵族趋之若鹜了。

夏尔的帮忙，只是让这个过程加快一些。

夏尔也得到了好处，成为了巴黎的时尚代言人，得到了大量年轻贵族的追随和拥戴。

这非常有利于他以后统治国家。

黎塞留公爵觉得没办法在这里辩论，马上把话题拉到眼前，认真的提醒说：

“殿下，大食亲王正在抢夺法国的专利，抢注飞行机器这种前景远大的机器的专利。

“塔列朗阁下刚才介绍过了，伯努利家族准备好了申请专利，他才忽然插进来的。

“他将所谓的泰西第一架飞机送给您，包含着极端险恶的用心，他在利用您！”

夏尔王子这次没有停顿，直接非常直接的反问：

“大食亲王抢夺伯努利家族的专利，跟他把第一架飞机送给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不把飞机送给我，他申请专利的行为也是合乎规范的啊！

“就算是他是在抢注飞行机器专利，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商业竞争行为。

“商业是商业，政治是政治，但是都与我们之间的友谊无关。

“大食亲王、楚掌柜、关掌柜，他们可都没有要求我，去帮助他们抢夺专利啊。

“不管你们的专利之后怎么处理，与大食亲王送给我的飞行机器无关。

“那始终都是法兰西……不，是整个泰西第一架成熟的飞行机器！”

黎塞留公爵张不开嘴了。

塔列朗跟着再次换个角度提醒说：

“大食亲王在一年前就做出了飞机，就拿到了大明的飞行专利。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知道伯努利的飞机要成功了，才来申请专利。

“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要把这架飞机，用泰西第一架飞机的名义送给您。”

夏尔王子再次毫不犹豫的回应：

“就算是大明在一年前就做出了飞机，这跟泰西第一架飞机属于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挚友决定把飞机推广到泰西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这再次证明了我们之间存在的牢固的纯洁的友谊！

“所以你们不要诽谤大食亲王殿下了！

“否则就是诽谤我！”

黎塞留公爵感觉到了绝望。

自己国家的王储，已经被那个可恶的大明亲王洗脑了。

已经自己建立了一套自己的逻辑，可以维护他们之间关系的自洽逻辑。

第二一四章 法国人也学会掀屋顶了

别人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会以对大食亲王最有利的方式来解读。

而且这种解读还勉强符合逻辑。

如果大食亲王和夏尔王子都只是普通人，如果完全抛开国家利益不谈，这的确是可以算是颇为真挚的友谊。

但可惜不是。

这就让人很难给他分辨清楚。

以至于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都感觉有点被说服了。

玛丽若有所思的问夏尔王子：

“我的夏尔，大食亲王没有要求你为他做什么吗？没有提过国家和利益上的要求？”

夏尔王子马上理所当然的说：

“没有，他没有像我提过任何利益要求，只有一些针对私人生活上的建议。

“他跟我讨论什么样衣服好看，什么样的形象适合什么样的衣服，告诉我肥胖不健康。

“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任何国家事情，甚至没有讨论过任何商业行为。

“我们之间只有私人友谊，纯粹的私人友谊。”

黎塞留公爵还在构思应该怎么解释。

塔列朗却已经放弃了：

“夏尔殿下，我很抱歉，过度揣测了大食亲王与您的关系。

“那么我们现在不再讨论私人关系了，我们来讨论国家利益的事情。

“关于法国的飞行机器专利，我们应该授予哪一方？”

路易十六想着塔列朗之前的介绍，顿时就陷入了犹豫不决之中。

夏尔王子却没怎么考虑就直接开口了：

“这还需要讨论吗？当然是给我的……是给大事亲王殿下了。

“大食亲王的所作所为符合程序，我们就应该按照程序执行。

“这符合程序正义，也能避免法国与大明的冲突。

“利益受损的只有一个从瑞士来的荷兰人而已。

“况且，飞机能飞起来的关键是动力要足够，以前没有人成功只是发动机不行。

“据你所说，那个伯努利是用了从大明走私的发动机才成功的。

“他才是卑鄙的窃取他人商业机密的人！

“我们法国没有能力做出合适的飞机发动机，飞行机器专利本来就应该属于大食亲王。

“而大明的发动机是最为优秀的，所以才能成功制作出飞行机器。”

飞机的关键是动力，这是关正平专门提供的信息。

关正平一共没有说过几句话，只字未提让夏尔王子帮忙申请专利。

至于特别提醒他，飞机的核心是发动机，其实也没有针对性。

只是为了简单粗暴的解释飞机发明出现的契机而已。

黎塞留公爵听着夏尔王子的话，就本能的想要提醒他这是在维护大明的利益！

虽然那个大食亲王没有对夏尔王子提任何要求，实际却得到了想要的效果。

还让夏尔王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维护他，让夏尔王子认为这是友谊的象征。

在遇到选择谁都能说得过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朱靖垣。

黎塞留公爵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质疑朱靖垣和夏尔的友谊，只会让夏尔敌视自己。

这事儿就不能让他参合，让国王教育孩子等以后，现在得先办正事。

黎塞留公爵看向了路易十六，认真的科普了飞机在军事和工业上的作用和意义。

认真解释了专利掌握在本国和小国人手中与被大明掌握的区别。

甚至于和朱靖垣的考虑非常一致，黎塞留公爵也想到了当专利流氓的方法。

一篇大道理讲完之后，黎塞留公爵总结式的提醒说：

“总而言之，飞行机器的专利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法国可以选择的话，一定不能让它完全掌握在大明手中。”

路易十六却非常没底气的反问：

“但是，夏尔刚才说过了，大食亲王的作为是商业行为，也是是符合逻辑正义的。

“如果我们不把专利给他们，由此引发的与大明之间的矛盾，又该如何处理？”

黎塞留公爵马上说：

“陛下，我没有说不给大食亲王专利，而是不能完全属于大明。

“我与塔列朗阁下讨论过，我们的态度应该是，大食亲王与伯努利同时拥有专利。

“或者是双方都没有专利。

“因为伯努利先生在大食亲王申请专利之前，就已经在法国境内制造出了飞行机器。

“不止一个人知道了设计，不止一个人完成了制作，不止一人知道相关进度。

“这样飞机这件事物本身，就失去了法律意义上的新颖性，属于完全公开的事物了。

“任何人都不能再直接申请飞机本身的专利，只能申请专门改进的特型专利。

“这是对法国最有利的结果。”

路易十六直接本能的反问：

“双方都没有专利，大食亲王不可能接受的，大明也肯定不可能接受。”

黎塞留公爵马上说：

“我们的提议是符合程序，符合我们的专利法的，公开的东西不能申请专利。

“大明和大食亲王如果不接受，那就双方各退一步，双方同时拥有专利。”

路易十六反应过来了：

“我明白了，这是朱慈烺大帝的掀屋顶策略，那就这么办吧。

“夏尔，你带着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阁下，去跟那两位大明的掌柜谈谈吧。

“他们应该是能够代表大食亲王的意思的。”

夏尔王子在旁边听完了他们讨论，这时候给出了一个嘲讽性的评价：

“为了利益，自己违背自己坚持的秩序，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就是政治的丑恶之处吗……”

黎塞留公爵终于忍不住回了两句：

“殿下说的不错，政治就是这样的，但这么做的可不只是我们。

“大食亲王选择时机来抢注专利的行为，跟这些没有区别。

“如果大食亲王发明飞机之后，就直接来法国申请专利，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夏尔王子直接说：

“不，就算是他们直接来申请专利，你们会想办法造出一个伯努利了的。”

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直接无语了。

这夏尔王子的政治觉悟并不低，但是却没有用在正确的方向上。

你应该站在法国人的立场上啊！

旁边的路易十六也忍不住提醒说：

“夏尔，你已经成年了，不要任性了，为了法兰西的利益，按照我们讨论的方案，去跟两位大明的掌柜谈谈吧。”

夏尔王子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

带着黎塞留公爵和塔列朗去找楚玉强和关正平了。

路易十六看着夏尔王子离开，叹息着对自己的妻子说：

“夏尔太相信他的挚友了，我现在就非常的担心，法兰西交到他的手中之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玛丽王后的倒是比较看得开：

“我觉得这未必是坏事，就算是被大明利用的友谊，那最起码也是名义上的友谊。

“其他的欧洲王室贵族，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大明实在太过强大了，直接与其冲突太过危险了。

“有这份双方都承认的友谊在，很多事情就可以相对平静的私下解决。”

路易十六愣神了几秒钟，也意识到了玛丽王后说的是事实，但是仍然担心：

“知道那是虚伪的友谊从而利用，跟不知道是那虚伪的友谊进而信任，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玛丽王后却说：

“我相信大明皇室的信誉，只要他们承认那是友谊，那就不可能主动破坏。

“而夏尔如果真心相信那是友谊，也同样不可能主动破坏。

“这样他们的友谊就能维持的尽可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