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导也有些恍惚。

白灵是他当年亲自看中的人，眼神灵动，揣摩人物虽然不到位，听了讲解之后，却总能把其他人演不出的那种感觉，生动地演出来。

可以说，他对非科班出身的白灵抱有了莫大期待。

第一部戏结束，他曾那么慎重地叮嘱她，不要被圈子里的浮华迷了眼，用心沉淀演技，假以时日，必能大成。

可是白灵仅仅坚持了几个月，就开始动摇了。越来越频繁地接戏，越来越高的曝光率……把她仅有的天分消磨光了。

可以说，从他手下出去后，她一直在啃老本。

可即便是这样，白灵在新人越来越浮躁，越来越耐不住寂寞的娱乐圈里，仍然算得上，演技惊艳的女前辈了。

这次拍耿越的戏，他接到白灵的电话，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可是那头信誓旦旦的一句话却打动了他：

木导，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相信，这圈子里比我更合适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了。

青黄不接，说起来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

老演员隐退的隐退，原地踏步的原地踏步，新人只看热度，肯用心钻研的还需要时间雕琢，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找谁？

蒋妜已经算是新生代里最瞩目的那个了，演技和老练的白灵比起来，却仍是差了些火候。

季筠筠，白灵不是演不好，只是她忘了当年的感觉，那双眼睛掺了太多杂质，那不是他想要的季筠筠。

原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每个人有每个人一个阶段的心境。

十几年前圈子还没成熟的时候，能演出初恋的感觉的人，尚在少数，如今繁华乱眼，能够一个眼神就让观众心动，陷入对青春的回忆的好演员，更少。

即便是那些正值青春的新人，眼神也不是纯粹的。

他几乎都要放弃了。

书里面那样的，笑起来，满天星辰都会跟着亮起来的女子，根本就没能演得出来。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比之过去巅峰时期的白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的，巧笑倩兮，见之难忘。

木导拿下眼睛擦了擦，然后挂上笑容，带头鼓起掌来。

他以前，只知道姜樱，是苏家的人，不是科班出身，选秀出道来圈里混。

苏家意思意思着给了个选秀前十，又接了几部跟风瞎拍的现代剧，捆绑上了郴颢，被骂得很惨。

却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之后，仍旧能露出那样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笑容。

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其他人神色复杂地，意思意思着拍了拍手。

他们不是木导，对于黑料满天飞的姜樱还是抱有莫名的敌意，总觉得她刚刚亮相时带来的惊艳，都是服化的功劳。

开玩笑，她要是真有那个演技，之前还会被骂成那样？

何况她还捆绑郴男神炒作，还推了蒋妜……

人品不行，演技再好也是白搭。

姜小芽笑吟吟的，并不意外大部分人冷漠的态度。

说到底，惹人喜爱的是月牙儿不是她，而且不择手段上位的第一印象，对姜樱本人的路人缘杀伤力真的太大。

一时扭转不过来很正常。

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毕竟她只是楚楚可怜的小可爱，又不是人见人爱的娱乐圈女神。

她不强求。

远处正准备喝水的白灵下意识地捏紧了塑料水瓶，说是目眦欲裂也不为过。

本来以为赶走了蒋妜，自己在组里的地位就有了保证，哪知道，风评差到全网黑地步的姜樱还有这样惊人的演技！

她走出来的那一瞬，白灵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书里的季筠筠！

那种不动声色，浅浅地笑着，就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让他们忘记环境的喧嚣，全身心沉浸在角色独特的心境里的能力……

那样只是微微弯唇，就能显示出一派优雅从容，眸子里只有坦然和纯净的姿态……

甚至胜过年轻时的她的千倍，万倍！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个选秀出道的废物，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演出季筠筠，月牙儿的动人，她一个斩获无数奖项的国际影后，为什么就不行！！！

等着台阶下的白灵看着轻轻笑着的女子，脸色铁青，咬紧了牙关。

她已经预想到剧播出后她被那个姜樱完全艳压的局面了。

什么跳板，什么出彩？！让她衬托一个劣迹斑斑的新人？！简直是笑话！她不会让这个姜樱得逞的！

白灵表情已经狰狞了，片刻后却是在经纪人眼神警告里，手指紧紧嵌入扶手椅的把手内，差点折了，才勉力僵着笑脸鼓起掌来。

姜樱，你给我等着。

收到各种视线的姜小芽笑脸不变，走到摄像机前，对着木导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等着柳沂出来。

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的经纪人打开休息室的门，已经换作书生模样的柳沂不疾不徐地踱步出来，根本没发现，以往多数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场景中央的女子身上。

切只是在看见姜樱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样恶心不知羞耻的人，也配待在这个组里。

果然，没有底线的人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要脸，只知道靠着背后的苏家来抢资源。

姜小芽当然察觉到陡然出现的，格外不善的视线，却没有在意。

除了亲近的人，再恶毒的视线都已经失去让她觉得芒刺在背的能力了。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她问心无愧，便乐得自在，何必在乎他人看法？

饰演男主，月牙儿师兄的柳沂态度有些轻慢地自顾自站好位，并不打算和那个侮辱这个圈子的恶心女人沟通一下对戏的问题。

木导眸光顿了顿，最后还是喊了开拍。

私人恩怨不是他这个导演能化解得了的，只要这两个能出色地完成剧情，关系不好又怎么样。

剧能成就行。

木导认真地看着镜头里，已经进入了状态的两人，十分钟过去后，已是难以自抑地惊讶兴奋起来。

因为姜樱表现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