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么可爱，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滢玉笑着道，丝毫没有对面前这个恢复神智的殷炽翎感觉有任何不适。

她也不愿去追问殷炽翎，她害怕她最终还是没能护住殷炽翎，面前的殷炽翎并非之前的殷炽翎了。

“是吗？”殷炽翎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御赐品，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滢玉你帮我选一件吧。”

“好。”滢玉走了桌前看了又看，眼神最终落在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裙上：“公主，这件如何？”

殷炽翎看了眼，倒是合她心意：“那就这件吧。”

“那奴婢重新为你洗漱更衣。”

滢玉的手脚倒是利索，没过多久一桶热水就准备好了，滢玉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水漫过了殷炽翎的身子，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身体靠在桶边一身的疲惫都被洗涤干净，脑海中仔细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隐隐觉得她那所谓的父皇并非善茬，按理说她把殷乐瑶给打了，皇帝应该责怪她才是，可是他竟然赏赐自己？莫不是打算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殷炽翎仍由滢玉摆布，等坐到铜镜前她才知晓自己的模样，一双明亮的杏眼，睫毛长长的，同其他小孩的样子倒是并无异同，只是脸色惨白透露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病态。

等到滢玉把她梳妆打扮完毕，脸上才稍微有了点血色，看起来灵动了许多，弯眼笑道：“滢玉梳的头可真好看。”

“公主谬赞了。”滢玉也笑了笑。

夜幕已经降临，皇宫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不止皇宫城内也是一片繁荣祥和，灯笼高高挂起，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一位嬷嬷就前来邀请她赴宴了，嬷嬷向她微微行礼，眼神中没有丝毫不屑，毕恭毕敬道：“老奴来给公主带路。”

殷炽翎暗中将一切收进眼底，微微点头示意让她带路。自己则走到滢玉身旁抓起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滢玉，如果有一天保不住我的话，就弃了吧。”

滢玉呆呆的看着她：“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殷炽翎只是笑了笑不语，然后倒真像一个孩子一样的朝嬷嬷跑去：“嬷嬷等等我呀。”

七年时间，滢玉为她做的够多了，她不想她再有任何负担，甚至到最后为了她而丧命，毕竟她所要走的路从来不是一路平坦。

滢玉看着殷炽翎的背影，晃神间，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元皇后：“滢玉，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的。”

或许面前的小公主，才是真正的小公主吧，至少会说会笑会替她担心了，她不应该怀疑才是。

嬷嬷领着殷炽翎走到了大殿之后，向其指了指她的位置后边退下了。

殷炽翎看了眼上方还是空着的皇位，想来关键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

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有意安排的，殷炽翎的旁边就坐着前几个时辰被她打的殷乐瑶。

殷乐瑶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呵，傻子也来参加宴会啊，穿的人模人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殷炽翎坐下，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之后笑了，轻声道：“来日方长。”既而又恢复了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傻傻的笑着。

对付熊孩子，自然是要慢慢循序渐进的。

大殿上的人渐渐也都多了起来，待群臣皇子还有各国使者入座后，璟帝才“姗姗来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朝拜，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殷炽翎倒是头一次见。

璟帝缓缓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平身。”

春日宴如此便开始了。

乐声起，舞姬们随乐而舞动，婀娜多姿的身材如同水蛇般舞动，被纱裙包裹着若隐若现，一颦一笑也都极为勾人，给璟国赚足了面子。

坐在最上方的璟帝连连叫好，龙颜大悦，直接一个“赏”字脱口而出。

如此这般，其他各国自然也不肯示弱，争先恐后的进献宝物。

当今，除璟国以外还有北鹤国、雪国以及南鹿国，其中当属璟国最为繁荣昌盛。

对于这种情景，殷炽翎可谓是没有半点兴趣，还不如专心致志的多吃点糕点。

直到自己被点名，此时献宝的并不是四国中的任何一国，而是一名荻海派的长老：“听闻今日一直痴傻的九公主恢复了神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璟帝道。

殷炽翎则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抬头看了看这位长老。

“痴傻了七年突然一下子就恢复了，恐有蹊跷，正巧我今日所献之宝为照妖镜，陛下何不试上一试？”荻海派长老话说时至始至终都看着殷炽翎。

如果说到这份儿上她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话，也太傻了吧。

璟帝看了一眼殷炽翎，说道：“试！”

殷炽翎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可不就是早就挖好坑等着她跳了，当真是她的好父亲。

荻海派长老得到了肯许，手中立马结印默念咒语，手中照妖镜飞到了殷炽翎上方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第二章 春日宴

一开始，殷炽翎并无任何不适，渐渐的她感受到了一阵痛处，来自灵魂深处被撕裂的疼痛，嘴角缓缓有鲜血溢出，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那施法的老头子。这哪里是什么照妖镜，分明是噬魂镜还差不多。

“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像是为了应证他这句话般，光芒变成了红色，吓得她周围的人四处逃散，嘴里都纷纷喊着她“妖怪”。

殷炽翎强忍着疼痛环顾四周，有害怕，有幸灾乐祸，最终眼神锁定在璟帝身上，她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如此待她？她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一定有哪里是她遗忘了！

璟帝身旁的宋公公看到她的眼神，夹着嗓子喊到：“护驾！护驾！”

但有一人不同，滢玉一把冲出来抱住因疼痛而匍匐在地上的殷炽翎，大声喊道：“皇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小公主可是你和元皇后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呢！”

殷炽翎看了眼抱住自己的滢玉呵斥道：“滢玉，放开我，不然你也会死的。”

“滢玉不放！就算是死，滢玉也要和公主一起死！”滢玉将殷炽翎抱的更紧了。

但是很快，噬魂镜的作用也在滢玉身上显现了，滢玉抱着她开始口吐鲜血，口里还不忘安慰她道：“公主，没事的，滢玉一定会保护你的。”

与此同时，处于上方的璟帝不知何时手拿弓箭对准了殷炽翎，将弓拉满，一只箭羽朝殷炽翎飞去。

一切都很完美，拥有元家血脉的人将再也不复存在。

然而他算错了，他漏算了滢玉，滢玉致死都将殷炽翎护在怀里，滢玉抓着殷炽翎的手笑道：“滢玉……信…你。”

元皇后，奴婢这算护住小公主了吗？

殷炽翎看着手中沾染的鲜血，大脑顿时像沸腾了一般，体内有什么在叫嚣着，犹如猛兽一般想要挣脱牢笼。

倏然脸上有液体流过脸上的感觉，她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竟然流泪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炽翎突然笑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倏然从她体内涌出，直接震碎了她上方的噬魂镜，连同那名长老和周围的人都被震出了一尺远。

“说我是妖怪是嘛？”殷炽翎颤颤巍巍的站起环顾了一周，“那我就变成妖怪给你们看吧。”

“你在的吧？”殷炽翎心说道，“杀了他们。”

“可想好？我身受重伤，本只可暂时附在你身上等待伤势恢复，强行出来的话可能会反噬你本身。”木辛如此道。

“无所谓。”像是觉醒自己的本能一样，殷炽翎一心只想毁掉面前的一切。

下一秒白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面前，生有九尾，尾巴一扫直接给殷炽翎开了路，殷炽翎同时一口鲜血也吐了出来，但是眼神死死的盯着璟帝，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既然这个父亲想置她于死地，那她也不必留情了。

“果然是个孽畜！”荻海派长老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拔出了腰间的剑，朝殷炽翎冲了过去。

然而在他快到殷炽翎时，正当木辛打算出击时，一名身着火红羽裳的女子挡在了殷炽翎前面，一只手手握一把细长的剑直接卸去了荻海派长老的攻击，另一只手出掌直接打在了他胸口上，将他轰出了几丈远。

“堂堂荻海派竟然把噬魂镜说是照妖镜，真不怕人耻笑？”女子旋转了一番手中的细剑，最终收回剑鞘。

那老头被拿一掌打的气息紊乱，丝血从嘴角溢出，强忍着疼痛站起，知晓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开口询问：“不知阁下是何人？”

女子还未开口，倏然一名白衣男子犹如仙人般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女子身旁，玉冠将如墨般长发挽起，超然脱俗，生的清冷，微微作揖俯礼：“在下隐溪宗岚止，自家小辈贸然向长老出手，岚止在此赔个不是。”

那女子忍不住在他身旁小声嘀咕道：“你再来晚点，说不定我就和他打起来了。”

“……”

岚止本身就以身体抱恙而并没有出席宴会，却不料会在宴会上发生这种事，只得匆匆赶来。

“小辈？”长老看了看那女子，想他一个元婴期长老会打不过一个小辈？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殷炽翎看着男子的背影，心中的那股戾气渐渐被压了下去，转换为了一丝欣喜，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岚？”

岚止就在她前面，她这一句“岚”听的真真切切，转头来轻声询问：“你认识我？”

殷炽翎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岚止也不愿继续追问，只是他没想到会引起这般骚乱的竟是个小孩子，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将你的神兽收起来吧，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了。”

听到“神兽”二字，荻海派长老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女子一掌将自己打开不是在害他，反而是在救他。

能称的上神兽的妖兽一般多为凝魄期，那实力肯定在他之上。

以他刚刚的一番行径，恐怕这妖兽会置他于死地，想想还有些后怕。

木辛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自觉得将身躯缓缓缩小，九尾也收成了一尾直至变成了猫儿般大小，走到了殷炽翎身边。

众人见庞然大物不在了，顿时松了口气，就连璟帝刚刚也被吓得不轻，当殷炽翎看向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也更加坚定了他想杀殷炽翎的心，此女留不得：“来人呐，拿下逆女殷炽翎。”

很快一堆人就将殷炽翎团团围住，但碍于木辛的存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救她。”岚止的心里突然一个声音如此说道。

不知是因为这个声音还是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岚止不由自主开口道：“且慢！不知陛下能否将这个小女孩就交给隐溪宗呢？”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这是魔怔了吗？

同他一起的女子也有几分诧异的看着他，印象中他不是一个爱管麻烦的人。

“岚止修士何出此言？”璟帝微微皱眉，心有不悦。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岚止也只好顺着说下去：“此女有神兽庇佑，恐陛下无法将她怎么办。倒不如让我将其带回，潜心修炼永不再踏入璟国半步。”

他知晓璟帝再担忧些什么，于是又补一句：“以我全身修为担保，若食言，我愿自废修为。”

殷炽翎有些茫然的看着岚止，按理来说岚止现在应该不认识她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岚止会帮他，还要做到这个份儿，但心里却忍不住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璟帝有些犹豫，但看了眼殷炽翎身旁的狐狸，确实如岚止所说，有那个狐狸在，他没法动殷炽翎分毫。

“你可真的能说到做到？”璟帝道。

“那是自然，若我违背誓言，陛下大可来我隐溪宗来找我。”岚止道。

璟帝思量了一番，他所惧怕的是这恢复神智的女儿终有一日知道全部事情会与他反目成仇，所以他选择把这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可偏偏事情出了偏差，他动不了她分毫，不仅如此，有神兽伴身，她杀他反而轻而易举。

如此这般，他倒不如应了岚止的提议，毕竟隐溪宗也算得上是众多修仙门派中的佼佼者，自然是信得过的。

于是，一场宴席就这样以这种闹剧的方式收场。

殷炽翎看着滢玉的尸体，跪下下来向尸体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终有一日，今日之仇她必定十分奉还！

“烧了吧。”殷炽翎淡淡道。

她无法带走滢玉的尸体将其埋葬，也不愿她的尸体跟其他人一样被丢在乱葬岗，所以只能将尸体烧毁，带走骨灰。

熊熊烈火点燃了滢玉的尸体，照亮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