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尘洗剑
作者:廖岳旭 | 分类:奇幻 | 字数:7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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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三生得缘一纸破,老父训子出山门
。他叫您把龙渊剑也带去。”
云曦一听此话,知道风无心要受训,急忙起身,“无心哥哥,曦儿跟你去。”
风无心怎会让她再受苦,将她又轻轻按回了床铺,“曦儿你放心,无心哥哥去就回。”
果然不出所料,流云瀑布的冰墙融化后,果然将二楼溅了个满地湿。若不是琉璃及早关了木窗,怕此时水滴已经渗漏到一楼来了。
行在栈道上,若是平时,早有弟子向他致意或是询问,而如今却空空如也。风无心开始害怕,他想逃避。或是说,他后悔没有让云曦跟着来——因为她总会护着自己。
琉璃跟随在风无心身后,总觉得尴尬,便寻了个借口脱身,“嗯……庄主,奴婢去看看夫人。”
风无心一下子陷入了无限的孤独感,就像小时候自己做错事了,父亲让人唤他去房间受训一样——今天更糟,因为是琉璃用“老庄主他们”几个字眼,可能是几个人,也可能是全山庄的人。一想到此,风无心便浑身抖索一下。
留客山庄在早上的喧闹后,午后变得格外的宁静。更为奇怪的是,一路上竟连一个值扫或巡逻的弟子都没有——是啊,到现在风无心几乎叫不出任何一个弟子的名字。
当他到达问剑大殿前,门前竟列着两列长长的队伍,安静而严肃。当他们看到风无心时,目光中除了之前那般敬畏,还有一丝厌恶。
问剑大殿的门卫见到风无心,战战兢兢道,“风庄主……老庄主在里面等您。”
既然来了,那便要面对。风无心对他微笑一点头,便朝着大殿内走了进去。
问剑大殿,“奉天营武”四字下,庄主大座上,风渊一身正装端坐。当他一见到风无心,怒得站起,黑须飘飞,随手拿起手边的戒尺,“孽畜!”
飞烟一把抓住风渊的手,小声道,“渊儿,无心现在是一庄之主,你这样在弟子面前训他,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啊。”
风渊摇了摇头,“婶婶,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山庄建立以来,这小子整天就没干过一件正事。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这山庄能兴盛,靠的不是他那把磨得亮晶晶的剑,而是离儿和云刃这些兄弟们的努力,还有曦儿那娇弱的肩膀……这畜生,这畜生干了什么?”
如此一说,飞烟便把风渊的手腕放开了。
风无心行到殿中央,两侧皆是列立皆为山庄兄弟,若是父亲当众教训他……
“畜生!”风无心还没反应过来,风渊便怒匆匆地冲了下来,挥起戒尺打在他大腿上。灼疼的痛感一下子让他眼神一变,但仍要保持镇静。风飞雪知晓,从折剑山庄建立以来,这把戒尺都没有使用吧。
他知道这次风渊真的是怒了。
风无心看着两边众兄弟的目光,脸一下子因没了面子而涨红,目光锁着风渊的,咬牙问道,“敢问父亲,无心所犯何事?”
风渊再挥起戒尺,狠狠打在风无心的手腕上,指着风无心的鼻子怒斥道,“畜生,我风家怎会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没想到我风家基业竟要曦儿一介女子来担当,我这把老脸都快挂不住,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三哥?”
风无心喘着粗气,再问道,“无心犯了何事,何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不忠者,你背弃与曦儿的誓盟,与那南宫姑娘厮混。大丈夫于世当光明磊落,不当苟有私情,着兄弟们看笑话,背后议论之言传到我这老头子耳朵里,我都替你感到羞愧;不义者,弑杀兄弟妻。要说这山庄几千弟子,有一半的武艺是离儿在教授的,你在干吗?整日作威作福,不思理事。而你却恩将仇报,杀兄弟之妻,背兄弟之义;不孝者,雨大哥与我恩如兄弟,乃你世伯。二弟之死,他已将实情告知与我,其责高胜衣为大。而你却己之执念,欲致你世伯于死地!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是你雨世伯倾雨家全力,助我折剑山庄重立武林。就连留客山庄建立之初,雨家亦多有暗助;不仁者,今朝兵临门前,你却让曦儿一人独挡。对爱妻已是如此,那么对弟子甚至是天下百姓,你怎可会有仁厚之德?我风家享誉武林三十余年,每一人家主虽武艺不能冠绝天下,可对人对物皆以礼先行,仁厚为着。能力愈大,则责任愈大。可你呢?傲慢轻人,无一贤主之能,怎能为风家之主。让曦儿与两位庄主『操』持山庄事务,要你这个庄主有何用?你配不上曦儿……我这老头甚至所有的兄弟都觉得,曦儿嫁进我们风家,是我们风家对不住她,是我们风家对不住云家,对不住九泉之下的云三哥!”
风渊话到此,风无心的背脊上已连挨四尺。血丝竟是渗透出白袍,风无心的脸『色』亦是青白。
皮肉之痛,不算什么?风无心心中已五味陈杂,风渊句句如刀,刮蹭着他的心,特别是最后一句,“曦儿嫁进我们风家,是我们风家对不住她,是我们风家对不住云家,对不住九泉之下的云三哥!”
第122章 三生得缘一纸破,老父训子出山门
良久的沉默后。
风无心苦笑一声,“您说的没错!无心的确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风无心是何等偏执之人,若承认了自己的错,定不会姑息自己。当他再想起云曦的坚强的面容时,咽喉已经拥堵。他无法再说明自己——过去那些卑微的好,可不可以填补云曦对自己的伟大……幡然醒悟。
匣里龙『吟』!
风无心决意,横剑而立,“我风无心无德无能当任留客山庄庄主一职,今日便辞去此职,净出留客山庄!”
“孽畜,你做什么!”风渊想不到风无心会悲戚至此,也想不到这就是他承认错误的方式。
誓罢,风无心将龙渊剑丢掷在地,并唤旁边的仆从取纸笔来!
“我没有履行对云世伯的承诺,也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是我风无心的一人之错,愿放妻出家……”风无心说罢,提笔在宣纸上写道: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既以为夫无德,难报前尘之恩。故愿放妻出家,还卿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勿生悲悯。
风无心觉得他没有选择,便将“风无心”三字狠狠刻写下去。
“畜生,你住手!”风渊气得额头冒烟,几欲昏厥。
雷少云冲上来一把抓住风无心的衣领,“笨蛋,你在做什么?你以为这样是在惩罚你自己吗?你在惩罚所有爱你敬你的人。无心,听二哥的话,马上把他撕掉。一切还可以重来!”
风无心看着雷少云,几乎哭出来,摇了摇头,“二哥,你觉得……你觉得我还能再待下去吗?我还有脸在待下去吗?自山庄创建以来,曦儿,萧大哥,影衣卫的兄弟们,甚至是你和子傲都做得比我还多。如今我留在这里,兄弟们不服,我也惭愧。曦儿她……我不想再让曦儿为我受苦,留客山庄的一切,都该属于有资格拥有它的人。风无心三字,也没有资格刻在《折剑录》上!”
大殿门前,云曦得了丫鬟报来的消息,匆匆而来。内伤未愈,她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添上了一层阴云,可怜凄凄道,“无心哥哥,你不要曦儿了吗?”
风无心不忍再让她靠近自己一些,将那张无情的纸递到云曦的面前。可谁知云曦竟怒得一把夺过,撕成了碎片,散成漫天的纸花。
云曦对着风无心嘶吼道,“你将曦儿看成什么样的女人了?我云曦一生不侍二夫……你要走,为何还要这样糟践曦儿!因为无心哥哥是曦儿的丈夫,所以曦儿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谓的付出或是奉献,那是因为你不将曦儿当作自己人。而曦儿,早就将无心哥哥当做自己一样……”
可说什么都晚了。龙渊剑已经离手,他风无心已不再是“风无心”了。
云曦只抓住了风无心破碎的衣角,挽留不住他离去的身影,唯有追着他的背影哭喊,“这里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
“风无心,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雷少云指着风无心大骂道,伏跪在地上哭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风渊看着风无心的背影,欲想去抓,口中却依旧不留情,“这不孝的畜生,让他走,让他永远不要回来。”
那雪白的背影在渐渐的消散,一直无形。
云曦将『插』入青石的龙渊剑拔起,璀璨的锋芒在渐渐消逝,因为这个世界上,能驾驭这把剑的人,已经离她而去了。
有间客栈的天空依旧是那般阴霾重重,夜『色』不及留客山庄的十分之一。萧将离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喝闷酒。喝着喝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挤到了眼角。
触景伤情是难免。
“听你的安排,给棺木弄了些冰块。『奶』妈给小世子喂『奶』后,他就乖乖地睡觉了。”一个女子又尖又柔的嗓音,萧心涵在萧将离面上总是不卑不亢的。她从来也不会试图用女子的天生具有的温柔去征服他。
萧将离把玩了一下酒壶,心中念着,自己的儿子除了母亲,那么最亲的就是这个整天形影不离的女人了。
“心涵,你今年几岁了?”萧将离问得很唐突,让萧心涵一下子没了准备,吞吐道,“大王是以什么身份问话的?”
“朋友!”
“二十有五。”
“老姑娘,怎么不寻个好人家嫁了?”萧将离的口气带着调侃,他希望有愉快的气氛,不致于让他沉陷往事不能自拔。
“没人要!”萧心涵的回答总是刻薄而简洁。
“姿容姣好,怎么会没人要?是你很挑剔?”
“……是我义父很挑剔!”萧心涵不知道萧将离今日会问这样的话,可心中仍有一定的预期。
“如果是我,萧老爷子就不会挑剔了吧。”萧将离得为儿子寻个合适的母亲,而他也知道萧范心中的意思,如今自己回国,还得仗着这朝廷元老为自己披荆斩棘。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这样得到那傻姑娘的?”萧心涵脸上浮出红云,她虽是有意,却也不想成为单纯的替代品。
“我并不是问你愿不愿意,一个王选一个王妃,难道还要太多的无聊的理由?”萧将离的话变得很霸道,却又一下子温柔了,“雨凡需要一个娘,我也知道你很爱他,不是吗?”
萧心涵心一下子就软了,虽然来得晚,但如果自己认真把握,或许真的可以俘获这个男人专情的心。
“要『奶』没有,当娘……还是可以的。”萧心涵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匆匆回去了,抱抱那个即将属于自己的小家伙。
萧将离没有走,因为黑暗处,出现另外一个人。
“萧老爷子,你满意了?”萧将离对着那道漆黑的人影说道。
萧范从黑暗中走出,魁梧的身形暴『露』在淡淡的月光中,“就算大王不娶小女为妻,老夫也会辅助大王成一方英主。只是老夫看不过小女对大王的痴情……做父亲的心情,大王以后一定会理解的。”
萧心涵为自己做了很多吗?从她的目光中,或从自己的心中,都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这也她成为孩子的娘的原因。
“心涵也是南朝人,我将她从雁门关外抱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便要对她的一生负责。”萧范开始打起了感情牌,“老夫年过花甲,时日也不知剩下多久。膝下无子,唯有一养女。今日大王要了,还望大王好生善待。”
萧将离沉默了一会,沉声问道,“本王师傅的事……”
萧范扑通跪下,作揖请罪,“大王……是老夫将消息透『露』给风庄主的,一切与心涵和兄弟们无关。”
萧将离苦笑一声,“你们手段很真多,事已至此,本王兄弟没了,爱妻死了,你也满意了。”
萧范伏跪,不敢多语。萧将离突然怒得站起,将手中的酒壶摔碎在地,指着萧范的脑勺怒骂道,“本王觉得你们做得真狠!要不是你无什大错,本王真想现在就砍了你!”
萧范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萧将离点着脑勺辱骂——他也只能这样。
“哼,算了,你滚吧。别在本王面前碍眼。”萧范挥一挥手,又拿起第二壶酒猛灌起来。萧范不声不响地作揖礼,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