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后已是傍晚时分，雪儿醒了，戚静姝抱着她逗了一会，想到青哥儿不曾被她抱在怀里哄笑过，也没能朝夕相处陪伴他长大。自去了摘星阁，亲姐弟的感情便生疏了，他倒是与戚玉每日上演姐弟情深。

想到这个，她心情有些不悦，把雪儿转递给陈蓉，让翠枝掌灯护送自己出去。翠枝小心打量她身边的丫鬟，明明有掌灯的人为何还要叫她？

刚走出菊园，来到一条无人的长廊中，戚静姝叫住她，翠枝以为她知道自己偷听，提着灯慌忙站在一侧，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你多大了？”

居然问起她的年龄？难道是要放她出府？翠枝忙回答：“奴婢已二十了。”整整二十岁，已经是老姑娘了。戚静姝微微侧首望着她，淡淡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稍后才道：“我知道娘亲不让出府，你多有不甘。不过你仔细想想，出府嫁人是真的归宿吗？若是将来郎君不中用，连吃喝都是个难题，还不如在府内安安稳稳过一生。”

翠枝在隐忍，不是的不是的，连阿清都能找到一个开饭馆的郎君，她又如何不能呢？

“你侍奉我娘亲多年，有不少功劳，我便擅作主张，帮你跟戚管家牵牵线如何？”

戚管家……戚管家是老爷从老家带过来的人，算是本家人，跟着他一辈子能不愁吃喝。可那管家，已有妻室，她若过去，岂不就成了小妾？翠枝知道身份低贱，从没想过有做主子的命，能给戚管家做妾，也算是……

“你要是答应，那么跟我娘亲闹出的不愉快，就都可以置之不理。且还为你新婚，赠予地契和钱财，你觉得怎么样？”戚静姝的声音不大，自带了一种严厉，无人的长廊中，有凉风习习而过，翠枝不自觉颤抖了下，眼前的二小姐不再是从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了。

翠枝知道，就算她坚决不给戚管家做妾，二小姐也有的是法子惩治她。如今能温声细语跟她讲话，让她选择，无非是看在平时服侍陈姨娘的份上。

她紧咬着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奴婢……跟了戚管家就是。”

解决完一件事情的感觉真好，戚静姝整个人放松下来，勾唇一笑，让翠枝回去，不必再护送她回院了。

五天后，翠枝成为戚管家小妾的消息传遍府中各个角落，由陈姨娘主持，直接在菊园内办了简陋的婚事，然后把人送到戚管家的屋子去。戚静姝没有食言，递给翠枝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的是地契和银钱。

玉溪园内春柔代大小姐送了一些金银首饰，都是丫鬟，送礼算是祝贺。本来叫阿清去的，她跟翠枝资历相同，也好说话些，但阿清也即将成亲，怕翠枝觉得是在炫耀，才选春柔送去。

戚玉正在写信，五年来，她一直都跟萧景保持书信联系。她告诉萧景淮安的变迁与繁华，萧景给她讲漠北的趣事与战争。到目前为止，他一共打过三十多场仗，几次与姜族首领童狇交手，险胜几次，败过几次，最终夺回曾失守的孤狼营地。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少年，已成为顶天立地守卫疆土的好男儿。如今的他，才当真配得上定兴侯这个称号！

“大小姐，又在给侯爷写信呀？你每次给侯爷说府宅内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阿清近来喜悦，说起话来也尤其高兴，怎么也合不拢嘴。知道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戚玉从不会说她一句，回答道：“我们只是在信中述说各自的生活而已，我写我的，他写他的，有什么懂不懂的？”

即便是这样，阿清还是忍不住说几句：“小姐，你再过两年就要出阁，跟侯爷写信这回事啊，还是不要再向从前那般勤了。女孩子家，传出了对名声不好。”

戚玉也就听听而已，这样的话阿清不知在她耳边聒噪了多少回。她是尚未出阁，也懂名声是闺阁女子最重要的，可侯爷跟她，分明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算起辈分来，他是自己的舅舅，外甥女跟舅舅写写信说说话不过分吧？

自家小姐什么心思阿清都明白，只是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吗？还一封一封的往府中送，还真是当初那个纨绔的样子啊！

摘星阁差灵绣来询问戚玉，月底出老家需准备的东西，夫人好一一置办周全。老家阳县距离淮安尚远，坐马车要将近六天的时间，中途吃些什么用些什么，都要先准备好。

戚玉让灵绣回话，吃的用的和其他院一样置办就行，不用特意给她例外。

“今年连明姨娘都要跟着回老家，不知道陈姨娘为何还不回去？”她进府多年，一次也没回去过，实在不合规矩。戚玉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反正雪丫头还小，长路颠簸，总是不便。

阿清不知道又想到什么问：“小姐你说奇不奇怪？当初青哥儿是老爷坚决要让夫人抚养，并记在夫人名下，为何现在的四少爷和五小姐还由各自的姨娘养着？”

戚玉为她解惑：“母亲已有了青哥儿，若是还照顾其他弟弟妹妹，有心无力。况且，当初不是陈姨娘犯了事吗？不然母亲还要不着青哥儿。嘉哥儿和雪丫头，如今也都是记在母亲名下，虽不是真的嫡出，但传出去也比一般的庶子庶女好的多。”

不管是将来嘉哥儿谋前程，还是雪丫头寻夫家，都提升了地位。阿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春柔正好送贺礼回来，去的时候没看见翠枝，不过戚管家那屋子收拾的不错，屋里屋外都贴了喜字，也有不少丫鬟下人前来道贺。

只是不知，是真心道贺，还是真心看笑话。戚管家比戚建还要大上几岁，翠枝跟他在一起，实属不般配。

“也不知道陈姨娘怎么想的，听说翠枝连嫁衣都没有，这场亲事，估计也非她所愿。”幸亏阿清没再菊园当值，不然……

“我怎么听说，亲事是翠枝自己求来的？”

“啊？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