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瞒不住什么了。陈蓉不再矢口否认，啜泣着跪到戚建膝前，拉着他的手祈求得到原谅，是她做错了，是她不该联合陈家行不德之事，可……可她没法不顾母亲和兄长啊！

“老爷老爷，是妾身对不起你……一切都怪我那不懂事的兄长，他们好歹是我的娘家人，是我的亲娘和亲哥，我焉能置他们于不顾啊？那赌坊要债的人威胁兄长，要是拿不出钱就砍掉他双手，陈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妾身……”嘤嘤啼啼再次哭起来。

从拒不承认罪名，到开始为自己辩解，陈蓉的手段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戚老夫人和谢鸢的眼中容不下她那些没安好心的举动，如此作为实在不好为人母，连静姝都沾染上她的习性。奈何戚建偏生吃这一套，陈蓉一哭，他便又狠不下心。

这么多年，陈蓉为陈家做出的贡献他是知道的，陈盛不争气，待在家中就像是个废人。今日要钱都要到戚家来了，此事断不能再容忍！

“你起来罢。”他轻描淡写一句话。

谢鸢眼神平静扫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不平，紧抿着唇周身气流变得很冷很冷。而戚建脑子里只想着如何解决陈家的事，送去官府是绝对不行的，不仅会使他跟陈蓉心生间隙，传出去还对戚家的名声有影响。可若是忍气吞声，那也不行，他哪能吃亏？

陈蓉再次苦苦哀求：“老爷，你再给妾身一个补过的机会，就帮妾身这一次，日后……日后说什么也不再管他们了……”

戚建站起来撇开他，指着缩头缩脑的陈盛问她：“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一百两银子给他？”

陈蓉是这个意思，厅上人多，她不好意思说明。被戚建说明以后，她掩面啜泣点头，觉得无颜面对戚家众人。戚静姝脸上仍还挂着泪痕，她知道要是不把舅舅的事情处理干净，娘亲根本无法脱身，当下也跟着哀求戚建拿出一百银子给陈盛。

戚老夫人一直沉住气，冷眼看着陈家的好戏，没曾想撕开丑恶面目后还想着捞好处！她在扶手上一拍，力道虽不大，也有几分威严，“银子是我儿辛辛苦苦在朝堂上挣来的，那是天子的赏赐，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外人？”

外人二字就拉开了陈家与戚家的差距。

陈蓉脸色吓的雪白，她知道老夫人对自己有意见，可眼下非常之急，戚家如果不帮助她们，那……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谁知那陈盛生怕大家忘记了他的存在似的，扯着嗓子在下面不甘喊道：“我妹妹为你们戚家生了儿子，你们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好大一个戚家，竟是连一百两银子都不愿拿出来帮助大舅子，还算哪门子亲戚？”

厅上戚老夫人戚建还有谢鸢闻声色变，大家都知他一向在外野惯了混惯了，说出的话是没规没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编排到青哥儿头上。照他的话来说，陈蓉生下青哥儿后，就都要供着她拜着她吗？一个庶子，有什么值得炫耀？

戚建脸色铁青，他就是看在陈蓉的份上，只捉了陈盛一人来，可他若没有陈于氏的纵容，怎会如此？想到这个，气的随手拿起青瓷茶杯就朝陈盛重重砸去，茶杯在地上清脆碎开，幸好没砸在身上，错愕之余慌乱的陈盛再不看多说话。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老爷，妾身有个法子。”

眼下的局面是不能把陈家送去官府，又要把赌坊的人赶紧安排走，陈蓉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更是不像样子。戚建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是有心拿出一百两银子给陈家，想着最后在帮陈蓉一次，可毕竟当着母亲和夫人的面，无论如何他开不了口。听到谢鸢说话，顿时心里一松。

“什么法子？”

大家都齐刷刷看过来，洗耳恭听她所谓的法子。但见谢鸢双手置于膝上，挺直了脊背，桃面含笑望着厅下，端庄的气势让陈蓉自惭形秽。

“老爷可以把一百两银子给陈家拿去还债，不过银子也不是白白给的。作为交换要求，陈姨娘必须把青哥儿放到摘星阁来养，那么之前账目上偷偷拿给陈家补贴家用的银子，我便不再追究，如此也算两清不欠。”

她刚一说完，陈蓉立马跟疯了似的爬起来，幸好丫鬟婆子们手脚伶俐拦住了，才没让她近谢鸢的身。

“那是我亲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凭什么给你养？”气势之张狂，完全没了往日温婉贤淑的样子，再加上外表的散乱，让戚老夫人都不忍再多看几眼，口中直发出啧啧的声音。

戚玉这时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谢鸢的目标就不是陈姨娘，是她的青哥儿。

她手里微微发汗，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看着陈姨娘发疯的样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戚建也愣住了，小声指责谢鸢：“怎么能让青哥儿跟亲娘分开？这个法子不妥。”

谢鸢不恼，眼神清明看向他：“自古以来，小妾生的孩子应当唤嫡母为母亲，老爷却纵容二小姐唤陈姨娘为娘亲，这是一错。试问淮安城中，哪一个高门大户的嫡母膝下，不是养着许多小妾生的孩子？便是再受宠的侍妾都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老爷到如今还维护陈姨娘抚养青哥儿，这是二错。陈家烧毁我院落，偷盗钱财，老爷不想着送去官府，只想一心包庇私下解决，这便是第三错。”

声音清朗，不卑不亢，直接拿出戚家主母的气势逼陈蓉就范。现实摆在面前，她可以有两个选择，选择一百两银子救下陈盛的双手，就要失去抚养青哥儿的资格。而选择抚养青哥儿，恐怕就要与陈家断绝血缘关系。

这一招，真是绝啊。无论是哪边，都让陈蓉痛不欲生。戚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内心如波涛汹涌。

戚建知道她厉害也知道她的伶牙俐齿，现下听到却还是颇为震惊，堂堂正正斥责出来的三错，无一有假，倒成了他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