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走过抄手游廊时，无意间瞥到跪着认错的李然。登时警铃大作，想也没想的躲进房间，一点妖都不敢作。

生怕正在气头上的唐凝，殃及池鱼。

现在李然找到了，赵恩如也还给凤凰谷，她们至多被言语教训一番，应该没别的什么事了吧。

想到此，许妍翻出之前从妙音身上搜罗的战利品，悠闲的一个个把玩。

入秋的天，总带着瑟瑟的冷风，吹得木柱上的红绸轻轻飘动。

客房内的唐凝，不自觉的看向，坐在身侧的宋卿。

他的肌肤很白，就像是上好的美玉，可又比玉要温暖。

他的眉眼很柔和，但也并非毫无棱角。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显露锋芒。鼻尖柔润的，总让人想去捏一捏。唇瓣轻闭，不知是在纠结什么。

再美的人，对唐凝而言，也没有多少吸引力。更何况宋卿的脸，还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

即便她一再无视，心里也清楚。自己于宋卿而言，不过是溺水之人的浮木，摆脱不堪过往的工具。

宋卿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原着中未曾提及的路人甲。

但……为何她这么怕麻烦的人，愿意将其留在身边呢。

就宋卿凭那以退为进，装可怜的低级段数？

呵，唐凝啊唐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主人……”宋卿睫毛轻颤了颤，清楚唐凝在看他。或许，只是恰好对着他出神。

无论是哪个原因，没有门外讨人厌的家伙，他甘愿被唐凝长长久久的看下去。

他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才大着胆子望向唐凝澄净清明的双眸，提醒道：“李然还在门外跪着。”

“让她进来吧。”唐凝目光从宋卿身上移开，往后一靠，轻轻合上眼。

宋卿点了点头，按照唐凝的吩咐，把李然请了进来。

李然乖乖站在唐凝身前，低低喊了声：“师姐。”

那模样活像是没了利爪和尖牙的老虎，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浑身上下，都透着委屈劲。

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为什么她这么做了，却惹出这么多是非来。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错，但险些殃及唐凝、许妍，多少有些自责。

“你可知错？”唐凝声音很温柔，一点也不像是责备，反倒是师门之间的日常谈话。

李然头垂着更低了，怕自己把真实想法说出，更惹唐凝生气。

她身板站的挺直，宛若山间被风雪蹉跎多年的松柏。坚守着，心底所崇尚的大义。

虽然在某些事上，李然执拗的要死，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唐凝为自己动气：“知道错了。”

“哪错了？”唐凝闭目养神，尾音透着几分慵懒。

其实，李然心底还是觉得自己没错。甚至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可她的嘴巴像是被什么封住了，迟迟发不出一个音来。只是拳头紧握着，憋闷、无辜的看向唐凝。

明明没犯错，却因为想要得到唐凝的宽恕。没错，也成了有错。

“觉得我是非不分的人？”唐凝起身接过宋卿递来的茶，一抬头就迎上李然巴巴的眼神，好笑道。

李然怔了怔，果断的摇了摇头。在她的心里，唐凝就是道的化身。是除了掌门之外，她最敬重的人。

也是她一生想要追随、追赶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非不分，就算是，那也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让唐凝被迫，是非不分。

她的师姐那么厉害，不过几年的功夫，便修为突飞猛进，成为灵山派的骄傲。

而她，除了惹是生非，还是惹是生非。

唐凝低头喝了口茶，无奈的叹了口气：“锄强扶弱，让弱小无辜免去灾祸，是件好事。但错就错在你太心浮气躁，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故，就先一步下了手。将对变成错，好变成坏。”

“师姐教训的是。”李然明白唐凝是在气自己鲁莽后，心中的憋闷瞬间一扫而光。若有所思了半响，近而认真道。

或许，这就是她迟迟不能打破瓶颈的原因。可不是谁都像唐凝一样天赋异禀，大多数修仙者还在尘世里苦苦挣扎。

五感六识皆为俗世所累，又有几分心神去参悟大道。

李然见唐凝摆了摆手，当即识趣的退了下去。

夜色未至，奴仆倒先点起烛火，把灯笼高高挂起。

唐凝掀开茶盖，低头看到见底的茶水，无奈的移开视线。

希望李然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在妙音、赵恩如两件事上得到教训，有所悔悟。

“修仙必须要断情绝欲吗？”宋卿不解的看向唐凝。如墨的眼眸，宛如窗外捉摸不透的夜。

这半年来，他虽与唐凝同床共枕，唐凝却未动自己丝毫。今日又听赵恩如所言，才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唐凝合上茶杯，递给宋卿手里。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为其解惑：“也不尽然。修为浅薄，心性不定之人，容易被七情六欲影响。以至于连基本的道法，都不得参悟，又何况其它。

于是，大部分人两权相害取其轻，自己选择断情绝欲罢了。”

“原是如此。”宋卿一脸的受教。怨不得唐凝的修为如此高强，原是强在悟性上。

可既然唐凝不用断情绝欲，为何对自己……

他看向唐凝的背影，眸色渐深。成仙是凡人梦寐以求之事，连妙音都为了躲天劫，设下那害人的献祭天官阵。

唐凝是否也在渴求，有朝一日得道成仙，脱离轮回之苦，俗世之累。

多久呢？他还能在唐凝身边多久呢？

胸口那不断壮大的欲望，贪婪的吸食着他少的可怜的理智。

反反复复在耳边提及一个，他避无可避的事实：你是魔，是魔。

“困了吗？”唐凝一回过身，便见宋卿半耷拉着头。

想到宋卿只有在自己怀里，才能安然睡下的习惯，眸内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这般的剪不断，理不清。

宋卿看到唐凝眼底的温柔，就什么都顾及不上了。他走上前揽过唐凝的腰身，额头抵在唐凝的肩窝，声音又低又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