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连风都是热的，刮过来让人身上滚烫得难受，元祁看着情绪激动得无法站立以至于蹲在地上的叶宝珠，挫败感一下子涌到了顶峰。

她哪是付出了不要求回报的人？

她还一直觉得叶子就是那么迟钝，她为她做了那么些，她却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连叶宝珠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她要如何自己放在心上呢？

难道她要做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吗？

她一直都清楚，这是她自愿的，所以哪怕厌烦了，哪怕讨厌她了，她也一直告诉自己这是自己选择的，还要坚持下去，可是现在叶子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叶子也说她没有求她，是她自己来。

说到底，她心里也存着叶子应该感谢她的念头，才会在真正听到的时候这么接受不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文科吗？我已经被你逼的受不住了！元祁，你总是那样鼓励我，好像我努努力就能真的做到了，是，我寒假的时候是没有她们用功，可是开学后我不够用功吗？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天气那么冷，我手都快要冻僵了，可是我也没放弃过学习，回来之后我天天都是最晚睡觉的，躺下之后我也没有立即睡过，我就按你教我的那样，把白天学过的都复习一整遍才睡……早上醒过来，哪怕洗漱着，我也记得心里默背着，我都已经努力成那个样子了，为什么还是一步一步的往下降呢？你还跟我说没有事，有你在……”

“你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们都怎么看我的？不用她们亲口说出来，我都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她们一定在想，一定是叶宝珠太笨了，她根本用不着元祁这样费尽心思教……她们都觉得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力气，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我很想跟你说，别管我了，可是我怎么能对这么好心帮我的你说这样的话呢？”

“你以为大家都对我很友好，可是我不这样觉得，你月考得了第二，你知道我听到她们说什么吗？她们说是因为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精力，所以导致你的成绩下降了……听到这话，我真的想反驳过去，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明，这跟我没有关系……”

叶宝珠说着，又苦笑出来，“就算现在我嘴里说着怨你恨你，可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你对我那么好，我凭什么这样对你，你就是让我这样想的，越讨厌你我就越讨厌自己……你那么好，连怪你都是我的错，怎么着都是我的错，现在也是我的错，我……”

……

她明明，明明已经那么注意了，可为什么还是带给了叶子这么大的压力呢？

路灯原本的光亮足以她看清叶子的表情，可是元祁却有些看不清叶宝珠的表情，也有些听不清她说话了。

她不由自主捂住了脸，也往后退了一点。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像这样直面叶子向她倾吐而来的心声，还是因为她造成的叶子这样的痛苦，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就好像她心里面最恐惧的一切都变成了真的。

哪怕她明白这样宣泄出来，也许以后就好了，可是她好了，她怎么办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逃避，可是从叶宝珠口中说出的另一个名字，让她的脚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叶子说沈宜言，当着她的面提起了沈宜言。

“元祁，你知道我最讨厌自己哪一点吗？我最讨厌我自己喜欢上了你喜欢的沈宜言！”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晚了，元祁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住，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最不想面对的名字还是从叶子口中爆了出来。

而叶子也根本没有给她阻拦的机会，

“我知道你喜欢他，知道他一直盯着你看，知道他有多在乎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明明是我先知道他有多好的，明明你没有来一班的时候，他还会很礼貌地跟我说话，他也是在一班唯一一个不会嘲笑我的人，我被叶明珠为难的时候，只有他会出来制止，只有他会帮我捡东西……计算机课上，我第一次进去根本不知道鞋套是什么，他看了出来却默不作声的在前面领路带我去买了鞋套，他明明就有鞋套……我在一班一个月没有一个人记得我的名字，可是他记得，每次见面都会叫我叶宝珠同学……他会很认真地跟我说再见，会笑着跟我打招呼，他那么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他呢？”

“可是……开学整整一个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你，我一发现你，一切就变了，他来接近我也是来问你的事儿，他问我是不是认识你，问我你的名字，问你的事……那时我就知道他对你不一样，那一次你被他的篮球砸到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对他也是不一样的，那样的情节，不就是小说里动漫里会有的吗？你会喜欢他又有什么稀奇的？”

“你来到一班，我才知道那些我以为的特别待遇跟他对待你的态度相比完全不算什么，而你对他也比对哪个男生都好……你给他送这个送那个，什么都关心，难道不是喜欢吗？”

元祁从来不知道叶子跟沈宜言之间有过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沈宜言之前帮过叶子这么多，哪怕是前世，叶子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

她只知道叶子有喜欢的人，可是她没有耐心听下去，她怎么会相信所谓的感情呢？

她那时候就知道了爸爸的事情，只觉得打着爱情名头的所有人都是面目可憎的，所有事情也都是令人恶心，令人作呕。

她比叶子聪明得多，只要她不愿意，叶子根本就没办法在她面前说下去，所以她其实不知道叶子跟沈宜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才总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沈宜言的表白。

沈宜言他……知不知道自己做出的事多容易让人误会呢？

可是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去怪沈宜言呢？

他对叶子只是对一个同学的友好，她怎么能去怪沈宜言？

她总觉得叶子迟钝，可是叶子根本就不迟钝，从那次篮球打到她头上，叶子不就意识到了她对沈宜言的特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