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言知道贾闰在踢他，可是他没办法收回目光，也不愿意收回目光。

这样的元祁，他第一次见到。

她总是像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一样，嘴角上扬着的笑容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眼里的寒冰如同万年的寒冰，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融化。

哪怕是看着这个叶宝珠，她也总是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的，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目光也很奇怪。

她身上像是有无数的秘密沉沉地压着她，让她眉眼不得舒展开来，他也以为这就是她了，可是，现在算什么？

等到晚上班主任老师拿来了他们班的排名表，再次确认了叶子的成绩后，元祁就更加满意了。

要是以后也能这样稳定保持着，无论什么事都好说了，毕竟现阶段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沈宜言本来就因为前面的元祁觉得这一天糟糕得他只想快进结束，好不容易煎熬到晚自习下课，他以为这一天的糟糕就要终结了，结果回了宿舍后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怎么又是第二！第一又是那个元祁？！一个从县里过来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你到底哪里比不过她了！她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你现在什么其他课也不怎么上了，也就周六周日回去上一次，一月上一两回，现在一门心思给我学习，你还得不了第一？”

一接通后，电话那边的指责就连绵不绝起来，沈宜言本来还张了口，可是听着听着他就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沈宜行！你给我回你房间睡觉去！怎么又跑出来了？跟你没关系，快睡去……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不知道训了多少分钟，突然听到了那边妈妈训斥小皮猴子的声音，后来妈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说的是谁，也许是所有人都让他觉得不顺心了，说完后妈妈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宿舍楼外面还能听到外面篮球场上篮球撞击到地面上发出的砰砰声，现在校园里已是寂静无声了，只有宿舍楼里偶尔还能听到打闹的声音。

沈宜言蹲在宿舍楼前被树荫挡着的石凳边，他本来是坐着的，可后来是灯太亮了，只能蹲了下去，宿舍楼里的阿姨准备锁楼时的吆喝声他不是没有听到，但是想要站起来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他犹豫了一下，宿舍楼就锁住了，听到铁链拴住门发出的哐啷声，他没有觉得慌张，反而为此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被锁在外边，留他一个人这里好好冷静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没有多久，沈宜言就发觉自己被冷得根本静不下来。

立冬的天，还是晚上，室外的温度哪是他一件外套就能抵御得了的？

正当沈宜言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大门边开锁的声音，走了两步便看到贾闰跑了过来。

“你打电话也不用这么专注吧，连锁门的声音都没听到……谢谢老师了，麻烦您了！”

贾闰看到他后就放慢了脚步，一边训斥着他，一边就转头感谢那边的宿管阿姨了。

沈宜言也跟着道谢，他也顾不得多说话，赶紧小跑着回宿舍楼，外面实在太冷了。

贾闰也觉得冷，见到他之后就率先又跑回了宿舍，一边往楼上窜，一边还说他，“我回宿舍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谁拉到他们宿舍玩去了，结果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回来宿舍才知道你出去打电话了……”

贾闰说着还抱了肩膀，“我都已经准备睡了，还不见你回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赶紧出来找你了，不行，太冷了！我先回去了，你跑快点啊……”

“你跑快点先回去吧！”

沈宜言看到贾闰这样，他也出声催促了一句，见贾闰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他心中却只觉得感激。

等到贾闰已经钻进了寝室，他放慢了脚步，不自觉就已经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洗漱，回到宿舍后又要端着盆出来洗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水房，他心中就更加空落落起来。

越是长大烦恼越多，他在变，身边的人也都在变，尤其是妈妈，现在他好像无论如何都讨不了妈妈开心，她总是会生气，总是有一堆的怨言，连爸爸都不能让妈妈开心了。

也幸亏是没有回到家中，要是回到家中这一晚上的训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是现在也只是逃过一时罢了，到了周五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变本加厉了，妈妈肯定又要会让他许下下一次考试要考第一的承诺了。

可是怎么才能考第一呢？

他现在同她一样努力就能做到了吗？

沈宜言很清楚，这根本做不到，他也做不到那么努力。

他能够做到的，也许只有到周五调位的时候坐的离她远远的，看一看，假如不那么关注她了，是不是他的成绩就真的能提升上去？

到了第二天，这次联考的排名也出来了，元祁居然得了联考第一。

听到老师在课堂上公布这个好消息，别说周围惊讶的同学了，元祁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知道自己能取得好成绩，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付出了多少，但是能得到联考第一却是她没有想过的。

要站到最顶端，需要的不只是才能跟勤奋，还需要运气，但是似乎从她回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运气一直都很不错。

如果这算是个好消息的话，那接下来老师通知了要开家长会的消息，就完全不算是个好消息了。

刚公布了她得了联考第一的情况下再公布要开家长会，周围的同学也在不约而同的说着自己的父母，这没办法让她不想到妈妈。

还好的是她心里已经有了预防，不至于在别的同学当着她的面提起父母的时候太过失态，当然也是因为她周围的这几个都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也不会有人故意当着她的面提起来父母，甚至听到别人提了还会主动帮她把话题绕过去。

此外，老师一同公布的还有例行的成绩出来这一周要调位的事。

因此接下来这两天，教室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不是在讨论考试成绩，家长会，就是在讨论调位的事了。

在她面前的人多是只会讨论最后一项，元祁听着叶明珠跟叶宝珠两个亲亲密密的讨论调位置的事就觉得如鲠在喉。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这两个人也就讨论了一次而已，因为她们两个都没有打算换位置的想法，也都没有打算不跟她在一起。

这也就是说她们其实完全不用考虑调座位的事，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别人抢走。

可是她们愿意，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