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英点点头，清平司会有行动时需要遵守的规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说那不是个管理森严的机构，但在有任务在进行时，肯定也都是令行禁止的。对此郑琰玉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反正他也是跟着邹鸿去走一路，说不定脚趾头还没动就会先被告诫，就算是想出力都还不一定有机会的。

若是之前邹鸿就知道殷英与施玉要去到全城最好的客栈里歇，那他说不定就会暗中跟着过去摸情况了。邹鸿心里总有种预感，以陶满天这几日的那几件事儿办得那叫一个招摇，多半就要住在殷英口中的“申城第一楼”里，以彰显其击败全申城武人的胜者的身份。不过邹鸿在言语之间也犹豫了，他本来是想多提醒殷英几句去了北辰楼要格外多加小心，提防陶满天在那里的情况，但是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一来，这叮嘱的话说得多了总会显得啰嗦，二来，对此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证据的。

“邹大人想说什么？”

殷英发现邹鸿言辞之间也像是有顾虑一样，便主动地问道。

邹鸿也很容易地就想了个便于搪塞的理由把这事儿给圆了过去：

“没什么，我在想关于那个《清平司功曹行为规范》，还用不用在行动前再给你们讲一讲，不过我觉得那里面都是些无聊的东西，也就方佳圭才喜欢说那种东西，在我这里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给你们讲清楚说也无妨。”

三人听了都笑，郑琰玉和殷英又各自说了两句，他们便准备要趁着现在天还不是十分凉，赶紧出动了，于是都向留守在此地的邓之作别。

邓之却不买这个账，他之前倒是养了一会儿精神，现在一双小眼睛看着有神采得很，而且仍然是一脸敌意地瞪着殷英。

殷英给他瞪得也实在是不舒服，便问道：

“邓头领，你干嘛总是要这样地看着我?”

邓之不说话，也不知他其实是说不出来，还是不好意思说。不过光是邓之那一对眼睛已经就是快要跳出来一样了，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匕首，就像是要剜进殷英的心里去似的。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施姑娘的……”

殷英这会儿才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原因，他如今又要回北辰楼去，邓之肯定是担心有他在施玉身边，会不会靠谱什么的，这小弟当的，心可真的是诚啊。

不过邓之仍然是没有半分要对他放松的意思，依然还是鼓着一双眼睛瞪着殷英。

见场面成了这个样子，于是郑琰玉赶紧出来给他们打圆场：

“邓头领啊，你就是不相信我都行，但是这老殷，是你绝对能信得过的。”

邹鸿呆在一旁哂笑，心道：“就以这个人自己的模样还去替人打包票了？就好像是他郑琰玉的人就有多靠谱似的”，不过他也是替殷英开了口，因为他们要赶着上半夜还没有结束出门，他道：

“邓头领你放心吧，我会尽力保证此事能安稳地结束的，过后你们雩娄山也不用担心陶满天会来找麻烦，我们要办的那个差事也弄得顺当，你与施姑娘现在都算是我们的同伴，所以我们必定会尽力保全两位安全。”

邓之的眼神这才稍稍地放松了一些，比起那俩，确实是相对看起来更持重的邹鸿，他说出口的话会更加容易地让人相信。不过事实上，邹鸿连陶满天这么大张旗鼓地四处挑战的目的都还没有想明白。

邹鸿看邓之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心里想笑却又不能笑出来，施玉这位大小姐在雩娄山上可真是收了个好部下，这多么贴心啊。正要想走，不过这时邹鸿又想起另外一事，于是伸手出去问殷英要东西：

“殷兄弟，图呢？”

殷英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邹鸿说的“图”是什么意思。

“哦哦哦，在这里。”

他从身上掏出来一张羊皮的地图，上面用黑色的墨迹详细地印刷着申城的主街、小巷，还有一些主要的建筑。

“我之前已经将主要的客栈都标了出来”，殷英说着指了指他在地图上做的标记。邹鸿脑袋凑过来一看，得凑得近了才能看得清楚，殷英这黑色的空心小三角也画得太不显眼了，与地图上的小字差不多一样大小，再加上因为地图印刷得本来就密，远一些看标记与地图都糊成了一块儿，要不是殷英说了出来，邹鸿都容易把这就看成地图的一部分。

“又不是要画画儿，哪儿用得着这么秀气。”

邹鸿一双白眼对着殷英一翻，从包袱里摸出来一支红色的墨笔，一手握住，细细地找遍了殷英标注的七处客栈，再用红色通通都给打上了醒目的大圈，粗犷至极。

“好了，这下肯定就能看得容易。”

对比起殷英脸上的无语和郑琰玉嘲讽的笑容，邹鸿则是有些得意地对着自己才留下“杰作”地图看了看，果然其现在看起来就很明显，能看得到这些客栈都集中在申城中心的主街附近。

“那我们先走着。”

说着邹鸿就把地图往衣服里一揣，一闪身便出了屋子去了，郑琰玉见了也赶忙跟上，殷英只是看了邓之一眼，也就跟了上去。邓之甚至连邹鸿是怎么出门的都没看清，只看见后面那两人都走了。他也往门口走了两步，朝蔡远志那屋张望了一下，见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动，也就又走回去，躺在了那一张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宽敞的铺面上去，现在就他一个人在，任凭怎么翻、怎么滚，都不是问题。

邹鸿之前也说了，并没有让他、也并没有指望他能够和蔡远志干上一仗，所以邓之也宽慰自己大可不必紧张，他只要耳聪目明，然后保持一个正常的作息即可。

那边的三人出得这条巷子来，心情也豁然开朗。这外面的空气更为流通，也没有巷子里那样的臭味与药味交互的怪味，他们在里面呆得久以后都习惯了。

现在夜市还没有结束，主街那边仍然还有喧哗声，三人出来以后精神一振，体力也好了很多，便一同疾步地朝城中心那边赶过去。

“老邹，”

走了一会儿，郑琰玉就像是有什么正经事要和邹鸿说一样，稍稍地放缓脚步叫他，

“你是早就想好了不要邓之跟我们一起了吧？”

邹鸿也随郑琰玉把速度放慢，略想了想，向他承认道：

“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施玉和殷英本来也没有在我之前的计划考虑范围内。”

这么说来，之前施玉好说歹说都不愿意跟殷英一块儿来，那还真是给邹鸿一早就料预料到了，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大家这样反而就都方便了，默契十足啊。

其实邹鸿的担心也有道理，今天是施玉没有听从他的调遣，那明天唯她命是从的邓之就可能会有样学样，后天说不定他们就一块儿尥蹶子了。所以与其让这两个人给自己找不自在，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做指望，免得给他们恶心自己的机会。

“那是不是施姑娘要闹的那一出，再外出去寻客栈住宿，也是你之前早就想到的？”

殷英也放慢速度靠了过来，正好听见两人刚才在说“施玉和殷英不在邹鸿的考虑之内”，一脸狐疑地问邹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殷英这就成了被人拿着当枪使了，这种味道是绝对不会好受的。

邹鸿连忙摆手，要给自己洗脱这顶帽子，他可不想让殷英觉得自己是个工于心计、长于筹算的阴谋之人：

“没，这个倒没有，我还不至于会有那么地能算，不过确实是当施玉说出要找一个另外的住处不可时，我也就跟着在脑子里把现在这个方案给定下来了，所以也顺水推舟了了她这个心愿，让你跟她一块儿去多少也算是让你预先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

听了这话，殷英还能说什么？说实在的，邹鸿的做法也没有什么毛病，他也只能适当挖苦几句道：

“行，邹主簿可真会把握机会，把时机攥得死死的，我是没什么话可说。”

邹鸿这儿也有些尴尬，幸好他们就要靠近申城的中心区域了，马上就要与殷英分别，在分别之前，他有些严肃地对殷英说：

“殷兄弟，万事小心，事急从权，如果有紧急情况就以长呼哨为号唤我们过来，另外你可以再找一下施姑娘，”

邹鸿眼见着殷英刚听了施玉的名字就露出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来，连忙又补充道，

“只是找一下而已，要是她依然是不愿意跟你一起行动，只是喜欢自由，那便算了吧。”

殷英闷着点了一点头，算是应允了。

现在殷英在地图上所标注的最近一个客栈就在他们前方，邹鸿抬头看了看这家的楼，不过只有三层而已，装潢也并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概率会遇着陶满天，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万事都有个不一定。在门口与殷英打了声招呼，邹鸿与郑琰玉便要先一同进这间客栈去，剩下殷英一个人则是先行赶路，直奔全城最高的北辰楼。

“客官晚上好啊！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