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是这会儿才赶到邹鸿身边，还没有看到在里面对战的两个人，只看到悠然自得地坐着的三位大人和前面围成一圈的手下们。邓之顺手拉过来一个喽啰，有些生气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小喽啰在邓之面前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不过也得斟酌斟酌，不能亏着他的大哥黑子。

“回二当家的话，是那个小先生，他本来在这上面跑桩子，黑哥好像有过去找他说话，但是他没有搭理，然后黑哥就跳上了桩子去追他，小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追的，一会儿就下了桩子，后来就打到这儿来了。”

邓之自然听得懂小喽啰这是在掐头去尾地给黑子打掩护，这个黑子的德行他可是了解得很。这小子在山寨里横着走习惯了，平日里他除了邓之和另几个资历稍微老一点的人，坐在门槛上就没有给谁让过路，从来都是对方自己绕道走，当然，现在还要加上施玉，这个人可是雩娄山上谁都惹不起的。

“岂有此理！这可不是我们雩娄山的待客之道，黑子！你小子给我住……”

邓之用脚底板想也知道是黑子因为不把新上山这一拨人放在眼里，闲着没事儿做要去找人家挑衅，然后这才打起来了。

“且慢，且慢。”

邓之火气大起，刚要走进人群里去高声呵斥黑子，被连忙站起来的邹鸿拦了下来。

“让，让他们先打打……也没关系的。”

郑琰玉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山果来，坐在那里和殷英分着吃，两人把果子一个一个地扔到嘴里面嚼着，边嚼边看，说出来的话也都囫囵不清。

邹鸿笑着转过身，对邓之做了个“请”的手势，手掌挥开来，指向自己方才坐的那块石头，意思是要和邓二头领分享这个座位，让他过来坐坐，稍安勿躁。

“打?我怕你们家小兄弟让这黑厮给打坏喽。”

邓之在心里面嘟囔着，黑子在雩娄山可是出了名的黑狠恶，和人打架斗殴从来不肯吃亏的那一种；反观小飞，那就是一副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至于邓之昨日还想问问邹鸿为什么会带一个这种模样的小子上路，可是后来还是被自己给硬生生地憋住了。总之，那小飞怎么看都是很难经得起黑子一拳的那种体型，客场作战就更缺胜算了，但是邓之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像看戏一样地坐着，难道这小子是扮猪吃虎了？这也没有道理啊，小飞若是真的有实力，邹鸿也不会把他留在外面，只带郑琰玉和殷英商量事情。

“罢了，”

邓之翻翻白眼心道，

“人家都不急，自己着什么急?”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不过邓之还是坐不下来，他朝邹鸿摆了摆手，谢绝他的盛情邀请后自己迈大步子往前走去，到圈子的边上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喽啰们都推开，众人回头看着这二当家的脸色不太善，都知道黑子等会儿一定又要挨骂了，一个个都赶忙退到一边，唯恐被殃及池鱼。

邓之走到人群的最前方，这才看到黑子被不断跳动的小飞围在中间，不断地调整防守姿势，而小飞像是在高空盘旋等待猎食的的鹰隼，虽然看不出来他有要进攻的趋势，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疲倦或者不耐烦，契合一个猎食者的姿态。以现在的局面看起来，似乎小飞才是更能占据主动的那一个，在邓之看来就是这样的。

“难道真的是……”

邓之想到刚才那几个人心平气和、胸有成竹地坐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居然还是一副要看大戏的样子。

“要这么来说，那黑子岂不是就危险了？”

邓之如今已经认定了小飞是在藏拙了，心道邹鸿果然是不会带一个废物在身边的，因为像郑琰玉那样的高手都肯接受邹鸿的领导，而这孩子，上山来一直不出声、不呼气，哪能想到他竟然是一个这么强的人。如果是邓之自己，要像小飞那样绕着黑子多转几圈，在体力耗尽之前也早就晕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邓之能得出这样的判断，也是因为小飞的表现确实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虽然他身形瘦弱，这样确实有理由更加灵活一些，不过在他那个年纪能拥有如此持久的耐力，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了。

“这样下去，黑子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邓之想上前去打断这场对决，又因为是黑子主动挑起的而不好意思动手，只能替黑子干着急。而黑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惊弓之鸟的感觉，他只是摸不准小飞一直绕着他移动究竟是想干什么。

“老邹，这小飞挺聪明的啊，随你。”

郑琰玉把仅剩的最后一粒果子塞给殷英，然后转头去跟邹鸿说话，邹鸿只是冷笑了一声，回道：

“若是硬拼，小飞也许早就败下阵来了，他之所以选择这样来应对，一是要拖延时间寻找黑子的弱点，二是让对面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殷英对郑琰玉道了谢，把果子潇洒地扔进嘴里一通乱嚼，吞下腹中后接邹鸿的话道：

“嗯，小飞就像黔之驴一样，在他没有发动进攻之前，黑子会因为惧怕他未知的后手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若是小飞贸然展开了攻击，让黑子发现小飞其实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他就算移动得再快，也再没有胜算了。”

顿了一下，殷英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

“所以说，这场对战，对小飞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平手。”

殷英的分析还没说完，坐在殷英旁边的郑琰玉就嗤笑道：

“黔之驴啊？你还知道这个?没想到啊，你不是没读过书吗？”

殷英轻蔑地看了郑琰玉一眼，嫌弃他没有见识。

“这算什么，书上就是一切的知识了？书没读过，我故事总听过吧。”

这边两个人在斗嘴，那边邹鸿却是把殷英说的“最好的结局是平手”听进去了。细细想来，之前邹鸿只想到小飞游而不击的原因，却没有进一步想到这场比试他是根本不可能胜出的，若是比起对战斗过程的分析和战斗智商，邹鸿可能真的比不上在皇城北营校场里天天跟人拆招的殷英。

而邹鸿刚才出得大厅、到院子里来，本是准备要给二人解斗，后来他之所以不去打断二人而是找了石头坐下来看，是因为看到小飞扬长避短，不与黑子正面作战的优秀反应。

那让邹鸿在心里叫了一声好的同时，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小飞能靠这种方式走到哪一步。不过现在他想清楚了，就像殷英说的那样，小飞不管怎样都是没有胜算的，他的体力再好，再怎么习惯长距离的奔跑，也不可能靠这种方式来把一个只用左右转身的黑子累倒。

“就这样吧。”

邹鸿从石头上站起来，往院子中间走去，准备要结束这场对决了，其实这也本该是没有意义的。

郑琰玉见邹鸿居然先站起来了，心里还挺诧异，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邹鸿在哪里会先沉不住气的。

“老邹……?”

他刚问了一句，就被同样站了起来的殷英打断了。

“就你没看懂。”

殷英也朝院子中间走去。

郑琰玉被嘲笑得像吃饭突然被噎住了一样，善于言辞的他此时居然也找不出什么话可说，只好跟着殷英也过去。

邹鸿走到邓之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邓之转过身来，邹鸿对他道：

“就当他们是闹着玩儿吧。”

言外之意是不要上升到我们的合作关系上，邓之自然听得懂。既然邹鸿都这么说了，那这场架就可以不打了，护下属心切的邓二头领，现在还在替黑子担心着。

邹鸿、邓之，双双走入圈内，小飞和黑子现在都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而且都死死地盯着对方，不是说停手就能立即停手的，处于现在的立场，他们也不敢就停手啊。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约定好了要同时上去，一个拿一个，把他们分开。

就在两人对好眼神，准备要冲上去时，一个红色身影就这么从天而降，比小飞的移动速度都还要快几分。身影落地，横在黑子与小飞中间，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小飞，把他的移动轨迹往外部稍带，另一只手挡住了黑子，这就样把两人分开。

“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施玉轻启朱唇，眨眼时细长的睫毛轻轻地摆动，目光流盼之间，两人都看得呆了。这位姑娘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与表情，却让两人都有不可抗拒的感觉，黑子更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家寨主是如此的明媚动人。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邓之能够服服帖帖地奉施玉为主了，恐怕除了实力上的压制以外，她这一张脸上的明眸皓齿，才是最能打动人的地方。

“就算是平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