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琰玉口中所说的邹鸿的小徒弟，自然指的就是这雩娄山寨里的施玉姑娘。邹鸿一听郑琰玉提起这事儿，也倏地想起来上次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走脱，心里起一声咯噔，平时任务再难也会尽力去完成的他，现在竟然在心里生出一丝畏惧来，对两人说：

“郑兄这么说起来……呃，不然我们还是赶快晃开他走人吧。”

“嗯？又反转了？”

听了这个，殷英的兴趣又一下子转变了目标，他并不是喜欢打听这些消息，只是觉得像邹鸿与郑琰玉这种个人能力强到无解的人，居然也会有羞于谈及的事情，所以他为此感到一些好奇。

小飞也睁着他的大眼睛望着，这些事情他也是没听说过的。

邹鸿小心地往周围张望了一阵，嘴里念叨着：

“互相攻击没意思啊。”

不过当他回过头来，发现郑琰玉正笑得十分得意又开心，心里不禁有一些不爽，也要揭他底来才会痛快一点。

“嘿？你不知道那天晚上郑琰玉可是……”

郑琰玉直接伸手，要去捂住邹鸿的嘴，邹鸿身形一闪就躲开，见郑琰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终于是平衡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路中间像是孩童一般，不讨论正事，反而是说些情感上的问题，颇失风度。

几人的嘴舌越说越滑，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于站地离他们较远远的邓之都快听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毕竟这几位虽然看起来都没在商量什么正经事情，但是他都得罪不起啊。

“诸位英雄，商量得怎么样了？”

邓之带着小心在那边开口催促着，而这边的人也知道不能再东拉西扯了，开始互相提醒着要正经一点。虽然邹鸿嘴里说着要走，但是他认准了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不容易改的，至于让他十分头疼的施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去应付。

邹鸿把额头沉下来，把三人往里拢了拢，对着郑琰玉和殷英低声说：“这事儿蹊跷，我是肯定要查一查的，但是我们得找个借口，去讹上他们一笔。”

这是邹大人说得出的话？郑琰玉不敢相信地看了邹鸿一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蔫坏了。

邹鸿说罢，转过身来，就朝着邓之走过去。

“咳咳，嗯……那个，邓头领是吧？”

邓之见了立马迎上来，答道：

“是是，雩娄山邓之。”

邹鸿其实上次就听到了邓之的名号，这里只是故意地问而已，而后他又故意拿捏了一个很阴阳怪气的强调，就像是摆明了就要坑人似的，对邓之说：

“嗯，关于你说的那个事儿啊，我们仔细想了想，那可能也是不太妥。我们几人都是要务在身，实在是无暇旁骛，还望你能海涵。”

郑琰玉站在他身后又是白眼一翻，这邹鸿脾气好是好，就是有时候讲话太有涵养了。郑琰玉在其后面小声地讲：

“这叫什么话?还要他海涵？你脑袋锈掉忘了上次给你下药了？那蒙汗药怎么没有让你都吃下去、再把你脑子药坏啊？”

声音虽然被郑琰玉压得很小，但是却仍然是让邓之听到了，这句话内容让邓之一时间很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装作没听见，只能对邹鸿陪着笑打哈哈。

实际上这也是郑琰玉故意地要让邓之听到的。新司的郑司丞演技精湛，顺着邹鸿的话语，就能自由发挥得极好，完美地让邓之出现了错觉，不然也达不成邹鸿原本计划的效果。现在的这两个人，互相打起配合来，那真的是不得了。

邓之估摸着，是因为他上次在战家庄的时候，给他们在点心盒子里放曼陀罗花的事情得罪人了，但是料是下都下过了，又不能再捞回来。他当时就想的是把他们药翻了，省的碍手碍脚，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他现在还被记仇呢。

“好吧，战家庄发生的事情是老夫的错，希望各位能够不计前嫌，在这件事上帮一帮老夫。”

邓之认错的态度倒是很诚恳，看得出来其是真的有后悔，不过他主动要求人家别跟自己计较这种事……

要说邹大人也真是够义气，给个台阶就下，也不给邓之太多的难堪。

“要是邓头领这么说的话……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办……”

话锋一转，邹鸿就开始要把邓之引向自己设的套了。

一听是事有转机，邓之的沉郁的思绪里就好像照进一束阳光似的明朗，哪里能再去仔细分辨，他直接对邹鸿两手抱拳道：

“若是各位英雄肯帮这个忙，我雩娄山上下一定是感激不尽。”

邓之本来要感谢的是邹鸿，结果郑琰玉却向前一步，直接挡在邹鸿的面前受了这一礼。更过分的是，这人受完礼之后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对客客气气的邓之也不怎么客气。

“谁要你的感激不尽?战庄主，我问你，上次去洗劫战家庄，得了多少好处？”

不知不觉间，郑琰玉又把对邓之的称呼换了回去，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怎么跟邹鸿说的那样去宰邓之一顿，可没有心思顾及别的，“战庄主”的称号就脱口而出了。

这一问就问得邓之不知所措，怎么又提起这事情了？这问的也太直接了吧，谁知道这几位是打的什么心思？

邓之的表情渐渐难堪，他原本就知道这群人不好应付，没想到是这么不好应付。而且因为此前被打败过，邓之对郑琰玉本就有排斥的心理，今天又在这里被其多番为难，这更是让邓之十分的憋屈。尽管他知道自己怎样都不是郑琰玉的对手，但心一横就想要冲郑琰玉发火、揶揄：

“诸位还管这个？你们也不是官府的人吧？”

一听这话，一直站在后面不说话的殷英又笑了，短短不到自郑琰玉他们过来才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前后已经笑了三次。

“这小老头还挺会猜？”

殷英抱着小飞的肩膀小声笑着说，小飞不太懂他的笑点，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附和着笑了几声。

“呃，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上次收获也算是丰厚，那么所谓见者有份……我们是不是……?”

“咳咳……”

邹鸿咳嗽了两声，郑琰玉立马换了说法：

“刚才是说着耍的，邓头领也是家大业大，那么想必也是可以承受我们在报酬上的一些要求，毕竟我们都带着事情来的，也不可能白给你们做苦工对吧?”

见邓之也有些见气，郑琰玉学着把话说婉转一些。这一回说完，他转过头去看邹鸿，其也并没有对他说的话有什么纠正，可见是基本符合这位上司需求的。

新司成立是需要经费的，然而方佳圭并没有拨钱下来。邹鸿并不是没钱，他之前的俸禄与各项任务补贴一直让他不会处于缺钱用的状态。但是要说起积蓄，他就没有多少了，钱财于邹鸿，一直都是随有随花的，多了带在身上嫌麻烦、放在家里怕找不着。而殷英的钱大多都在回家的时候留给了家里。至于郑琰玉就更不用说了，从出狱到现在一直一个子儿都没有，一直都是吃邹鸿、穿邹鸿、住邹鸿的。而作为邹鸿板上钉钉的实际下属，远在广交城的珂毓虽然有钱，可是都得投入在打理那两间酒肆上面，属于不可动的固定资产，一时很难变现去投入别的。

人非圣贤，孰能恨财，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真是人间至理，邓之算明白了，自己之前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必要，只要价钱谈得拢，其它一切都好说，早知道这么容易……这几个人身手都不错，给得太少了可能没得谈。

“了解了，如果诸位真的可以保我山寨不被陶满天挑破，老夫会奉上白银一百两，就当作诸位英雄的路费和酒钱。”

邓之琢磨着，虽然自己现在也不是老大了，但是反正施玉对山上有多少钱都是一概不过问、通通都交给了自己打理的，那他合理安排一下这种开支应该是没问题的。

“才一百两？”

郑琰玉故作惊讶，暗示价钱有些低。其实他对这些也没什么数，就是邹鸿可能不太满意，刚才又咳嗽了一声。

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邓之一阵苦笑，自己总不能把忙活一场的辛苦钱都给出去吧。

“英雄，我们山上只是个小寨子……”

话说了一半，邓之吞住不说了。他在人前都说雩娄山是个小寨子那是谦虚，但是一会儿他是要带着这些人去寨子里的。以现在的雩娄山寨的规格，他还真不能叫它小寨子。

邓之当家这几年，山寨发展得极好，周围的急性子后生们、活不下去的穷人和其他地方来的流民都愿意上山来投奔他。再加上之前在战家庄捡了不少便宜，他更是在山寨里添置了许多东西，现在已经可以算是一份大家业了：山间的平地都开垦成了良田，寨子周围不断地在砍树修房搞扩建，光是在山坡上吃草牛羊牲口就有百许头。他的这些东西也藏不起来，到时候这几位上了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装着穷唬他们，心里不舒服又动起手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