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断鸿
作者:若涉渊水 | 分类:武侠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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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误会(三)
刀刃还没有碰到殷英,那一柄刀已经从黑子手中脱落,他一跤跌落,随即翻身跃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丢了刀的手,喃喃自语道:
“难不成是妖法?”
在他看来,殷英只是随手一扬再一抓,就把自己手里刀夺了去,在山上除了邓之和新上山的女寨主,极少有人能敌得过他手里的刀。
殷英把黑子的刀翻过来转过去看了两遍,刀身长、刀面较宽,被磨得平滑又雪亮,显然是一直都在爱护保养,但是刀背较厚,所以殷英一手就能捏住。这样一把刀较一般的兵器要沉重一些,随便一挥就在空气里摩擦出声响,难怪黑子那一劈能有那样的气势。
不过这样的兵器殷英并不看好,在皇城御卫里只有做仪仗时才会出现,平时站岗或保卫时,哪一个不是使轻便灵活的武器,即便是用刀,也都是轻薄窄刃的类型如环首刀、陌刀那一类,在劈砍穿刺的时候也可以收放自如。
刀身向下,把手一松,殷英把这口有些沉的刀扔回给了黑子,刀从空中落下,直直地插进黑子脚前的土中,听声响不浅。
尽管是熟牛皮制作的,那缰绳上挂住刀刃的地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伤痕,殷英把那一头握在手里捋了几下,道:
“妖法?我倒还真希望会点儿这个。”
黑子看着入了土足足一寸有余的刀,用一只手略微费力地拔了起来,刀身捧在手里,吹去了刀上的泥土。
殷英把缰绳放下,对黑子说:
“幺哥你天生大力,像这样的兵器,用来练功锻体是极好的,但是却不太适合实战,会限制你的反应速度。”
所谓的“不太适合实战”并不是说兵器不好,这也是在黑子刀法未有大成的基础上,若是他能将这一口刀练得炉火纯青,使起来得心应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并在江湖里成了独树一帜的标杆的话,那实战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能比它更合适了;不过显然,现在的黑子还没有达到那个火候,甚至还差的有些远。
而殷英那一边正趴在山丘上,拿着一把方才手下人递过来的铁剑看着路上这边的一举一动。
之前殷英把黑子的刀夺下来以后,他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殷英有一点要对黑子使刀的倾向的话,他立马就会拔剑跳出去。不过看到殷英把刀掷落,插进了地里,邓之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来这个人没有要为难黑子的意思”,邓之想到,心里也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
不过黑子心里可没有松,反而是起了一口气。
本来黑子自上山以来,在雩娄山上武艺的排名一直比较靠前,山寨之中能够打赢他的人是屈指可数的。他自己也一直都在勤修刀法,再加上其根骨与力气在山寨之中都是极好的,进步的速度也不慢。不过在缺一个武学正宗的领路人教他的情况下,这样的提升很容易就会到一个上限,黑子的套路多半是来自民间流传的通俗刀谱拳谱,还有邓之不定时的指正。
黑子根本没有与用刀真正的高手交战的机会,他练就的这一套刀路大开大合,不重技巧也不看细节,打起来是看着虎虎生风,其实只适合吓唬一些练乱拳的小喽啰。但是随着时间一长,他在山上的地位与水平也越来越高,逐渐有年龄大过他的人也因为技不如人开始叫他“黑哥”,这在山寨里面就是力量的体现,也是黑子自信的来源。
试想,一个凭借自己辛苦练习,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的人,心中比然也是极为自矜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打败了自己就认可他说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不可取的?
尽管是坐井观天,但是井底之蛙在跳出井口之前哪里知道天有多大、海有多远?他只是当那些劝他眼光要长远的人都是要故意与自己过不去的夸口之辈。
现在马上这个人居然说他的兵器不适合实战只适合练手,这在他看来,可就相当于全盘否定他的武艺和这么多年在武学上的修炼了。
以前黑子认为武功也就是那么回事,以他的功夫虽然不至于天下有名,继续这么下去也足以到邓之那个水平,终有一日成为一地霸主、占山为王,即使后来看到施玉、邹鸿这样的好手,他也并不对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有太明显的概念,而殷英的这句话,无疑对他的人生观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肯定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自己方才却偏偏又败在了殷英的手上,还是极为难看的那一种,这让黑子心里又羞又愤,少年心性,总是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愤怒与冲动。
按理说或按义说,方才殷英已经放他一马,他就不应该再行报复才是。
不过以黑子此时的心情,又怎么还会管这些?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也终究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黑子提起刀来把刀刃一横,就往着殷英座下马腿搠过去。这一搠,心绪烦闷,也没有第一刀那样的由上而下的气势,出刀速度便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殷英把缰绳往上一提,这马已经做了殷英快一个月的坐骑,一人一马共同跑了不下千里的路程。它已经可以通晓殷英的意图,当即把前蹄扬起,躲过黑子的突然袭击。
黑子见搠不着,刀锋旋转、向上一挥,要往这马的肋下斩过去。
殷英见了他这一招又是奔着马去,而且是直奔软肋的杀招,心中火起,不忿道:
“你这娃子,居然如此狠毒。”
原来马匹在郑国,无论在官家还是民间,都是极其重要的,因为无论是军士还是游侠,都需要战马与骏马来代替脚力。马匹接受人的饲养与驯服,陪伴他们征战沙场、浪迹江湖,已经是人忠诚的伙伴了,作用如此之大,一般人都会爱护。
马匹同样也是国家的重要战略资源,是战时需要严格管控的,所以也有法令“禁止私自宰杀与残忍对待马匹”这一条存在。
黑子愤怒之中使出的这一手,于情于理,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会被谴责的,更何况殷英这一匹马是见赠自青方皓,两人约定有朝一日要把它还回霁都去。就连一直顾着黑子安危的邓之也觉得他这一招出的不妥,他的行为更像是一个被惹怒以后不按章法出招的孩子。
“起!”
殷英右手持缰,奋起全力,把马头往左边拽。那缰绳本就被刀刃磕过,在这里经不住殷英突然大力一扯,原本是一个连接辔头左右的绳圈,就这么断作了两股,殷英大手一把抓住,终究是把马的位置拉开了。
“咴——”
一声激烈的马嘶。
那马儿还不知身下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被突然的一拽,硬生生地被殷英靠蛮力拉扯得向左偏移了两尺,险些被辔头上的绳索把嘴角撕裂,强烈的痛感也让它惊慌失措,挣扎不已。
这一刀朝上,最终是贴着马的右肩处斩空了。若是殷英慢了一点或是少使一分力,说不定这一刀就能切开这匹马的胸膛,将里面的内脏搅碎。
“吁,吁……”
殷英轻抚马的脖颈,让其冷静下来。
马蹄落地,殷英左脚离了马镫,翻过身到马匹的另一侧,借势一腿蹬在黑子肩膀上把他往前踢飞,能在北营把御卫都打一个遍,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娃子,你这样的作为可算不上英雄好汉。”
殷英翻身下马,朝黑子走过去,也挡在了马匹身前。他倒是不怕黑子这二流刀法,他就是担心黑子发起疯来,要真的伤了马,他有朝一日回了霁都可就没办法给青方皓交待了。
黑子也是翻身再起,他肩上的肌肉厚实,受了一脚也不算什么大碍,不过对于殷英对自己的贬低,他已经越发的愤怒。
你还跟我说什么英雄好汉?我呸!
黑子心中想着邓之让他来探虚实,但是自己连对面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就被打到地上两次,未免是太辱没山寨了,更何况那边山丘的草丛里面还有不少山上的人都在看着,就这样下去他以后还怎么在山上混?
不行,一定要把面子挣回来,至少也不能认输。
黑子握着刀、瞪着眼,准备再战。
邓之却手握着铁剑,心急如焚。
诶哟,这孩子,这就开始犯浑了,你说你这不是找打么。
他正准备也跳出去,先把黑子的小命保住,然后再与那人慢慢说,能好好说开便好,若是不行也先与他过两招,看看自己的长进,若实在是敌不过再脚底抹油,反正这里是雩娄山,是他邓之的地盘,哦不,曾经是。
正要起身来,邓之却听到远处又有马蹄声起起伏伏地传来。
又有人来了?
黑子把举起的刀放了下去,往路上张望着,殷英也转过头去看,他可不担心会被黑子偷袭什么的,邓之则把要挺起的身子又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