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东西，可真能蹦跶，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让人省心。”

一说起邹鸿，这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主簿大人就一副无可奈何、身心俱疲的样子。

玄戈点了点头，又说：

“听下面带信的人说，两天前他出现在了广交城的联络点，身边还带了一个人，身手很不错的样子。”

“人?还身手不错?他哪里来的人?传信的是谁，可靠吗？”

“可靠吧，那功曹是从潮南执行完了任务回来，在广交城的联络点听那里的一个预备功曹说的，碰巧这俩人都是……嗯……”

清平司以个人为最小行动单位，几乎每个人都独自执行过任务，哪怕是最简单的送情报。其中基数最大的，可以一个人出任务，也能和同僚一起受官位更高的人统属、组成小队出动的人员被称为“功曹”。

简单地说，在清平司里，只要没有官位的人，都是以“功曹”的头衔作为身份的。而像被外派的珂毓，其身份也就是功曹，她手下的那些人，诸如小郢、阿彬，他们只是在司内的名册上有一个姓名记录而已，算不得正式当差的，便被称作“预备功曹”。

方佳圭自然一下子就明白玄戈的意思，他并没有追问这个，而是就邹鸿的事情歪着脑袋思考，手上捶腿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一些下来。

“那邹鸿是哪里找来的人呢？是哪一曹给他派人了，这是要与我作对?”

方佳圭自言自语，玄戈听了，也沉吟想了想，答道：

“应该不是，‘驰掣’与‘耳目’那边最近都忙得很，自己人都不够用，哪里还有功夫给别人配人手?”

各地的清平司参照了总司的结构，再辅以当地实际情况的需要，都建立着大同小异的人员构架。

听潮府在这一点上是最像霁都的总司的，其在主簿与司丞之下，将主要的行动人员按照其主要的作用与特长分为六曹，分别是：揆天曹、驰掣曹、耳目曹、方术曹、机变曹、军机曹，每一曹通常都会有一名“长史”管束统御，还会有一人对其辅助，被称为“别驾”，在长史外出公务时代行其事。

除去一些散人与直接听命于主簿、司丞的功曹，大部分的属于这六曹的人员都会在没有任务时常驻在崇禹城，而在有任务的时候便会独自一人或者是组成各种小队前往听潮府不同的地方。

其中，揆天曹负责行动的后勤管理与行动具体过程的谋划；驰掣曹是行动的主力，里面的人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能打；耳目曹是真正的精锐，功曹们机敏、谨慎还有一个好身手，潜入、刺探、暗哨都是看家本领；方术曹里则是一批“特殊人才”，他们除了擅长毒理与药理外，还知天地、晓阴阳，奇门八阵也略通一二；机变曹同样也都是精锐，在行动之时随势而变，能卧底在敌人内部，里应外合进行瓦解，也能作为整个小队的后方支援，往往是稳固胜果或挽回颓势的关键；军机曹的作用则比较特殊，其中的功曹大多都是文职，不常有外出的任务，整理文书、筛选情报便是他们主要的任务，军机曹也是六曹中唯一没有设长史与别驾的一曹，其中的功曹都直接向主簿负责，所以全司一共只有五位长史。

六曹之中人数最多的是主行动的驰掣曹，最少的是主谋划的揆天曹，最散漫难管的是方术曹，纪律性最好、工作效率最高的是军机曹，至于耳目曹与机变曹，大都是在驰掣曹里选拔了能力与功绩突出的人，所以这三曹的人最为相熟，可谓是同气连枝。

而方佳圭身前这位玄戈，虽然也是功曹，但实际上他直接由清平司主簿统领，而不用去哪个曹接受长史的领导；如珂毓那样，在各地经营联络点的功曹，由于其位置分散、各自为政，也没有单独设立出一曹，不过珂毓与邹鸿关系紧密，这在听潮府全司也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了。

自己人都不够用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再借给别人，玄戈此言也是有道理，而且在团结拉拢下属这一方面，邹鸿比起方佳圭那可是差了不少。能在听潮府清平司统领一曹的人都可以算是人精，所以在路人皆知这两位长官在明面上互相较劲的情况下，也不太会有长史会想不开，做这种完完全全就是站队的事。

“那‘方术’与‘机变’两曹呢？”

方佳圭如此问，显然还是对五长史并不是非常地放心，方术曹与机变曹虽然人数不多，但相对来说任务也没有那么繁重，反而是要得闲一点。不过玄戈倒是胸有成竹，丝毫不疑有他地说：

“邹司丞每次带队出任务，从来用不上‘方术’与‘机变’的人，大多时候就是简单商量一下战术便直接打过去了，就算是需要放‘钩子’，那也都是他亲自去，要换了别人他还不放心。再加上，为此这两位长史自己也一直都觉得邹鸿不怎么看得起他们。”

玄戈语意悠长，没有说完的话是“那他们也不会有理由去支持邹鸿的。”

方佳圭细细地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的邹鸿确实没有什么可能得到五长史的支持，自己最近因为繁杂事务思绪烦躁，这个玄戈看起来一介武夫，倒是想得清清楚楚的。

方佳圭轻抚太阳穴，想着：邹鸿此前对他的态度几近是要决裂，临走之前也放下了狠话。他后来又出现在广交城，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他是想干什么呢……方佳圭想不出来。

“那他是……”

玄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转啊转着，他也想不出来邹鸿去广交城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找那个联络点的珂毓?嗯，那胡姬的容貌倒是美艳绝伦，不过除了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别的长处了，难不成……邹鸿与她是有点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也不对，那样他也不会带一个人去了，这不跟着搅和吗？

玄戈正天马行空地想些奇怪的东西时，方佳圭慢慢地开口道：

“上次他离开时，说是一定会找一个让我无话可说的方式，正大光明地向我证明，若没有我的存在，他会将听潮府分司带得更远。”

言下之意，便是打算要与方佳圭对抗、争夺权利了，这可是不得了的话啊。

“呃……大人……”

玄戈站在那里犹犹豫豫、欲说还休，方佳圭让他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他才问出来：

“大人……你是真的打算要整倒邹鸿?”

方佳圭之前一直是垂目与玄戈交谈，听到这话罕见地抬了抬头，给了玄戈一个白眼，说：

“废话，我要是整倒了邹鸿，以后要有硬骨头啃不下来，让你去啃么？”

不得不说，在战斗力与任务的完成效率方面，方佳圭与邹鸿的差距也确实是蛮大的，或者说分司里的谁跟他的差距都蛮大的。

虽然邹鸿的身手是全分司公认的第一，不过玄戈听了方佳圭的话也会有一点不服，他心想：我也不是吃素的好吧？于是悄悄地回了一声：

“我上……也不是不行啊。”

被顶嘴的方佳圭，也不去管玄戈怎么想的，也许他觉得根本没必要搭理他。没错，玄戈确实很有本事，就是驰掣曹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也认同他的能力，不过他要是以为自己是可以代替邹鸿的人，方佳圭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

回想起邹鸿雷霆万钧、侵略如火的快拳，方佳圭道：

“我虽然不同意邹鸿执行任务的方式，不过这个人确实厉害，分司里目前还是没有人比他强。”

作为方佳圭的部下，玄戈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邹鸿，因此对其实力究竟怎么样并不了解，听方佳圭这么说，他不禁问道：

“这么厉害?”

“不止是厉害，而且奸诈、不择手段，对任务来说只要能完成就是好的，把自己和同伴置身险地也没有关系。”

“听起来……”

玄戈见过这位司丞的作风，确实是像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方佳圭继续说道：

“听潮府的有些帮派，对着官府阳奉阴违，也不奇怪，不可能指望他们安安分分赚钱，总得有点江湖手段。有时候太过火了，我们便会派功曹过去敲打他一下，这些个滑头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连哄带唬地不搭理你，若是我们强硬一点，他们见惹不起也就服软一阵子，等人走了该怎样接着怎样，只有遇上了邹鸿，他们才会乖得跟孙子似的，说不做就不做了。”

“这么厉害?”

这是玄戈第二次说这句话，方佳圭细细想了一下他脑子里的邹鸿，道：

“这还不算最厉害的，若不是他太喜欢用险招，让总司不放心，也不会一直当这个司丞。据说当年他一直想当听潮府分司的主簿，上面一直不答应。结果是青大人把我外派来这里，本想着是要压他一头，栓一栓他的脾气，哪里想到他一点都不配合，连总司长官都记恨上了，变成今天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