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断鸿
作者:若涉渊水 | 分类:武侠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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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赌坊·早去早回
“朕的另一个麟儿,便唤他做‘长庚’吧。”
启明、长庚,皆是星辰名字,小黄门虽然不通天文,但入宫前也读过些书,这些东西也是知晓一二。
被宫女搀扶着,也要恭敬地站着的董妃听了却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想到了这一对名字的意义中有不好的地方。她作为嫔妃,本是不应该去给皇帝的话里挑毛病的,但是事关她的亲生皇儿,她犹豫再三,最终也是鼓起勇气,走到郑文建面前,略微把头低下点,轻声道:
“陛下,臣妾觉得,‘启明’、‘长庚’虽同是天上星辰,但存在于一东一西,一朝一暮,永不相见;无论何时,天上永远只有一颗,陛下给皇儿如此起名,会不会……”
董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清楚,有些话她要是明着说出来,必定会惹得皇帝不高兴,甚至会牵连她刚刚出生的皇儿的命运,于是她将话只说一半,剩下一半,以皇帝的聪慧定能领会,而且还不伤大雅、不会语出不吉。
果然,皇帝没有半分发火的样子,甚至还上前搀扶了一把身体虚弱的董妃,说:
“爱妃多虑了吧,‘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此二物都是夜晚众星之中最明亮的星辰,预示着我郑氏好儿郎,必将能够在各个领域都有所作为,况且这‘启明’、‘长庚’本就是一体,所以兄弟二人也是必定和睦。”
皇帝的说法也并非没有道理,迷信一说,也本就是先要说服自己,才能让人也相信,若能说得通,那就是合理的,董妃听后也只能道遵命,在宫女搀扶下双膝跪地行礼道:
“臣妾代‘启明’与‘长庚’二子,谢陛下赐名。”
皇帝连声道不必多礼,搀扶她起来。待那小黄门将皇子名讳记录后便送往宗正府中后,这对双生子便算正式入了郑氏的籍。
两皇子长大些后,群臣与宫中便也只以“明皇子”、“庚皇子”称之,因为的确是不知道二人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而且时时有人将两位皇子搞错。又等到二人皆长成少年后,容貌上才更有了一点区别,身材上,启明也略比长庚要雄壮、挺拔一些,不过在一些老臣的眼里,反而是郑长庚更传承有皇帝郑文建谦逊好学的风范,而和他长着大同小异的一张脸的郑启明,因为肆意洒脱的性格与皇族标配的脾气,常常受到一些有态度的老臣不好的议论。
再说回来,等殷英就着那一大口水把干粮咽进肚子里后,他看到疑似皇子郑启明的那人走到院门处,转身往里走,竟是要往重光殿里走去,殷英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将水袋拿木塞塞紧,揣回身上,疾步跟了上去。
等殷英看清了郑启明头上那一支只有皇族成员才能戴的龙纹冠簪,才明白自己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龙纹冠簪是皇室的象征,不过多在他们平日里使用,簪身上刻着精致的龙纹,材质有多种,并不是什么贵重礼器,只是寻常人家都不敢用雕着龙的物件而已。郑启明这支簪是银制,也正符合他皇子的身份。
不过呢,皇子应该也好应付的,他总不至于要来搅和自己老子的清净吧,殷英在皇城里呆了两年,也知道这位明皇子有些不一般的脾气,但若是自己好言好语地相劝,他也一定是识时务的。
等殷英也转过了院门,走近一看,诶哟,他心想坏了。
只见富子直挺挺站在那里,把来人的前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单手持剑横挡伸出,挡在那脸色渐渐难看的明皇子面前。很明显,他是不认得郑启明,更不认得他头上那支银色的龙纹冠簪的。
郑启明方才从门外走进,正疑惑这平日里无人问津的重光殿,今天怎么会有了守卫?结果那个自己方才看都没看一眼的御卫竟然就将身子一旋,挡在自己面前。其实是因为富子太过木讷,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这些贵公子交谈,但郑启明却是咬紧了一嘴银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奴才,你是要造反么?”
我就算继承不了皇位,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岂能让你们这种看家护院的东西冲撞了?
“皇子殿下,”郑启明身后赶过来的殷英见这个势头不对,忙跑到富子身前,对郑启明抱拳鞠躬行礼,顺便就将他挡在身后。
“卑职见过明皇子殿下,殿下息怒,重光殿今日封闭,此路任何人不得通过,请殿下高抬贵手,劳烦绕路。”
殷英行云流水,气都不喘一下地从嘴里念出这一套说辞,一听就知道是磨炼许久,精于业务。
尽管现在两个位皇子都还没有被封爵,不过从朝廷百官到霁都百姓,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以“殿下”来称呼这对兄弟了。
富子也将举起的佩剑放下,同郑琰玉一般,对郑启明抱拳鞠躬道:
“小人方才鲁莽,请殿下恕罪。”
郑启明可没有把富子讲的恕罪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殷英说的话里面的让他“绕路”。
“绕路?你要让本皇子绕路?”
在明皇子殿下的认知里,这两个御卫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就不应该再阻拦自己,当然,他也不觉得所谓的禁令中的“任何人不得通过”中的“任何人”会有包括自己,绕路,你开玩笑呢?
在这位明皇子殿下的跋扈之下,殷英仍然不卑不亢,保持了他一贯的谦恭。
“殿下容禀,今日端阳节,皇上现正在殿里静修,以领悟天人之气,卑职几人再次也是为了维护皇上的清净。”
郑启明火气已起,现在哪里还会听得一点逆耳的话,管你什么天人地人,听了殷英的实话他却心想:你原本也没有第一时间提出皇上在里面的事情,却在现在又拿了皇上出来压我,这分明是知道我在这天下只惧他一人,就要故意与我为难!
这皇子在平日里最为看不惯的,就是皇城御卫那一拨人了——明明就只是给他郑家看守皇城的而已,皇帝却给他们的薪俸如此高,饮食上的待遇又好,甚至是高过他的别院里的厨子的水平,四百号人干着狗的活儿,享着王爷的福;而他自己呢,贵为皇子,将来是有机会荣登大宝的人,却受皇帝的颇多约束、不得自由,甚至在钱财与吃食上还及不了这些下等人,这很多时候使明皇子殿下觉得不公平。
他今日,先是被富子这么一拦,被殷英要求要绕路,现在又听殷英居然把他老子搬出来说事儿了,心下更是火起,把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殷英道:
“本皇子若是硬要过呢?”
殷英后背冷汗一起,他也不知道这祖宗怎么突然牛脾气就上来了,起了这么大的火,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说:
“殿下,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不要为难我等。”
我们什长的心里属实也已经憋了不小的怨气,但他也知道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发泄出来的,毕竟这座城都是姓别人家的。
不要为难?郑启明心里着实发笑,居然说让我不要为难?你算是什么东西?
“让开!我问你,这是父皇亲口传谕么?”
郑启明冷着脸,音量却丝毫不小,那态势,就像是今天从这里不过不休。
“不是,戒严的命令是北营都尉大人所传,但是……”
殷英实话实说,确实,直接调令来自段沧海,黄门侍郎传的口谕中只说了要“小心侍奉”,但这也只是口头上的文章。不过殷英刚要解释一二,已经被捏住一点不放郑启明喝住:
“既然只是传令,那是你们都尉段沧海大,还是我这个皇子大?”
听了这一句,殷英都呆了,这着实是一个既不讲道理又极为幼稚的逻辑,无论如何,都尉的职权与皇子的尊贵都是不可能被拿到一起相比较的。殷英心里无语至极,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应对。
郑启明见殷英无话可说,心下一喜,觉得自己算是问住他了,就直接将手一推,就要把殷英从自己身前推开、强行从这道门通过。
无语中的殷英被郑启明的手这么一推,完全是出于自发性反应地,就把自己没有握剑的那一只手挥出,挡住了郑启明推来的手。
郑启明没想到这名御卫居然还敢对自己出手相抗,此时若是要定他有不敬之罪,已经有了八分。
不过明皇子也是个浪荡脾气,这人区区一个御卫,居然敢出手挡自己,他倒要看看他是有什么能耐。
学艺惫懒,不肯下苦功的郑启明哪里想得到,这反应速度是殷英从军多年在校场上练出的本领,不用动心思就能对袭击作出自然应对。
“诶哟,手劲还不小啊。”
借着这一声轻佻的话语,也不给殷英的反应机会,郑启明全身发力,在手上猛地加劲,想要趁殷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把他的手臂一下子推回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皇室的郑氏在执掌九鼎之前,原本就是将门,其家传武学更是深厚,虽然郑氏如今已经成了皇族,但戎马与武学已经成了郑氏家族烙在血脉里的印记,郑氏的子弟都有自己的武学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