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断鸿
作者:若涉渊水 | 分类:武侠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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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广交·鬼手
“郑兄,你现在知道这一位是谁了吗?”
他这一问,倒是给了正在死胡同里走不通的郑琰玉思路,如此刻意地问他关于这黑袍人的事情,郑琰玉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之前没有想到的东西,离两人的底细又近了一点。
贺七有“鬼手”之称,心性更是谨慎周密,却被两人不怎么费力地擒下,尽管这些都能以他演技精湛来解释,不过战斗时的很多本能反应也是无法做假的,很明显,那个一直站在右边的“贺七”在武艺修为上是有点不够。
再加上,付益德说:“事情比较突然……”邹鸿说:“不要你兄弟受苦……”
是了。
郑琰玉在他身后白眼一翻,他倒是想得通明了,只不过心里头是不爽得很。
的确,如果付益德一个人把黑衣人与贺七认错那也情有可原,但是刚才邹鸿也言语之间也都指向那黑袍人,郑琰玉便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人就是鬼手贺七了。”郑琰玉也脸色收敛,配合了邹鸿,顺着他的话答了下去。
那黑袍人身形一顿,原本是埋着的头,慢慢抬起,郑琰玉一脸瞧见,这人与站在付益德右边的、与他交过手的“贺七”,竟然有八分相似。
应该说,是那个“贺七”,与他有八分相似才对。
易容术?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郑琰玉心中冷笑,如今看来,两边都不是什么善茬。
郑琰玉是觉得付益德对邹鸿的态度太过客气、小心翼翼得太甚了,如果他真的能做出安排人去邹鸿手里抢人这种事,那么至少态度也应该强硬几分。之前的对战体验,贺七也没有组织太像样的抵抗,郑琰玉也无法在他对战放水和没法逃走之间想一个理由,再结合起之前所想,真像如此毋庸置疑
所以郑琰玉认定那人是未露面的鬼手贺七,而和他们交手的人应该是被找来的易容后的替罪羊。
邹鸿其实是在路上发现了“贺七”是狸猫而不是太子的问题,这才回去急匆匆地找到郑琰玉,去同付益德算账。
好大一场算计,谁算计了谁?谁又被反算计了?
郑琰玉想来想去,发现最被算计的似乎是自己?当下心情郁闷,心想邹鸿为了利用他作证,在他面前的演得也太好了吧。
见郑琰玉心中对局势已经明朗,邹鸿轻叹一口气,嘴角略微扬起,随即又放下,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郁闷;站对面的付益德刚才不巧正好看见郑琰玉翻起的白眼,心中对这个人也大来兴趣,邹鸿之前也没有对他交过底,他也是不知道郑琰玉的来历的,只是听“贺七”说这人擒拿之法甚为了得;而那位真正的贺七,才抬起的脸上此刻也对他有几分赞许。
“付盟主,看来你的手段也不是太高明,想必你也清楚了。”
邹鸿言下之意是我这马仔都能识破你掉包的计策,要是继续进行下去,肯定走不到最后就会败露的,言语之间有一些的得意,语气上甚至是有一点咄咄逼人。
真贺七抬头、胸脯上挺,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不过旁边的付益德一个眼神把他制止住了。
“邹大人,实在抱歉。”付益德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不过我是不能把人交给你的……”
很明显,付益德现在是铁了心要违背之前和邹鸿定下的约,语气之中也不复之前的千恭万敬,点明自己的底线是不能把人交给他。
邹鸿脸色在慢慢转黑,付益德装作没看见一样,把脸转向那假贺七,自顾自地说道:
“我这小兄弟机敏、灵动,本事也还过得去,去年潮南诸匪与拂衣盟约斗,是他以身犯险识破了埋伏,相当于救了我的性命。”
“我们江湖中人,对你们官家一向是又恨又怕,不怎么愿意打交道的,他家中兄长得了恶疾,这才应了我这份差事。”
言下之意,邹鸿半路发觉,逐他回来,这又来算账,颇有断人生路之嫌,而他与贺七原本的打算,似乎还是成人之美?
郑琰玉眉头一拧,付益德的话说得足够直白,虽然不中听,但是终究是有道理的,只是对邹鸿来说……
“只是这位小兄弟连……连我都瞒不过,还想去瞒方佳圭?”
想起这个名字,邹鸿情到激愤,转头看了郑琰玉一眼,不过依然是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把“他”换成了“我”。
方佳圭是谁郑琰玉当然是知道的,其它的不管猜没猜到,邹鸿可都有许多话不方便在郑琰玉面前说,不只是这一句。
“那么大人今日是想要怎样呢?”
付益德的折扇“啪”的一声收在左手中,他浑黑的双眸映着月光,乌闪闪地盯着邹鸿,身上衣袍与黑披风无风自动。而郑琰玉明显感觉压迫感自付益德身上扑出。
邹鸿缓缓弯腰,把网兜里的酒坛子放在地上。
“哈哈哈,我就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既然准备以势相逼,那之前又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站起身来,左手拇指食指成环捏了捏右手手腕,转一转脖子,往前一步跨出,战意顿起,全身气息也直接释放,一双眼毫不退避地直直看向付益德。
第三章 广交·鬼手
“付益德,你在听潮府刚刚建立起拂衣盟时,走我手里行了多少便利,怎么着,今日我落难了,你非但不谈搭救反而想推一把?”
邹鸿气势如浪如虹,一点点的推高,渐渐把付益德的压迫推了回去。
郑琰玉站在邹鸿左近,感受到他的浑身真气,暗暗咂舌,清平司的司丞便是这等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然后他顺便弯下腰去把那半坛酒拎起来抱在手腕里,躲远了点。
好酒无罪,可别浪费。
那边的付益德眉毛一挑——好家伙,离邹鸿如此的近,居然行动也如此自如。邹鸿身上气势已经不亚于自己,再有旁边那位看起来不太正经,其实也暗藏乾坤的帮手,付益德熟虑后摇了摇头,挥手拦下也要上前一步的贺七,把浑身真气尽数收了回去。
“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为好。”付益德苦笑道。
若是真的要打起来,他也不是就没有信心敌住气势如虹的邹鸿和实力未知的郑琰玉,可无论是从身陷绝境的邹鸿手里退走,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这边都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这就是没有必要的。
“贺七,你就同邹大人去一遭吧,他事前承诺过,你必定没有性命之虞。”
没有再和邹鸿说话,付益德对身边的贺七说道。
那黑袍的贺七一听表情一滞:
“不是吧老大,我之前不是说了我得……”话还没说完,就被付益德一个眼神指示他住嘴。
可怜这鬼手贺七也是一号人物,总是给付益德一个眼神吓住。
“谁让你之前应允了下来,其他事再紧要,也放在后头,更何况你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
“没有信用的人,时间长了,赌钱都没有去处。”
付益德冷冷地强调了最后半句,贺七听出来一语双关,便只有乖乖答应,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不想去那衙门里面受不自在才编了一个理由给付益德,他原是盟里精英,付益德也自然多方面照看他;不过拂衣盟的事情都是由付益德做主,他开口说让自己赌钱都没去处,那多半不是假的。
付益德把脸软下来,眼神不再严厉而是有些温和地,对那易容后的假“贺七”说:
“小乾,辛苦你了,你兄长的病我会想办法找大夫的,盟里还有别的事交给你,这一次就让你他自己去。”
假贺七怯怯地把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露出一脸感激的少年面容,对付益德行了拜礼——原本他事情败露,被邹鸿发现,还担心这位盟主会秋后算账,如今看来,盟主是极好的。
“七哥,不好意思。”
那小乾又绕过付益德去给贺七行礼,贺七连声说没关系,把他的手扶住,虽然这少年年纪小,但是拂衣盟里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年龄轻视他。
邹鸿见付益德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也不愿意再多纠缠,拱手称谢,再去看那少年小乾,英俊的面孔也有几分熟悉,想来自己之前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就不再硬想,又感叹看这孩子感恩戴德的样子,可就是把自己的今后都卖给付益德了。
“那便如此,我们回去再做点安排交接,安排好后自然会来给邹大人一个交代,放心,不会久。”
说罢,付益德就领着贺七、小乾还有那几名喽啰,转身摇扇,扬长而去,走远之前还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邹大人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邹鸿听了,见郑琰玉手里的酒坛子上布满了灰尘,也不知有多少从那没有封上的坛口里飘了进去坏了半坛好酒,心疼一阵,远远地应了一句:“下次来时记得赔我一坛好酒。”付益德已经走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要处理好的,自然是郑琰玉。
见那几人都走远,郑琰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打起来,回过头来见邹鸿正盯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面的漩涡裹挟着坚决、暴戾、要挟、不安,郑琰玉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道:“邹司丞,哪些事情重要,哪些不重要,郑某拎得清。”
他也对当前的情况心知肚明了,他心知邹鸿对他有所图,也有价值,现在是双方互相利用,与他合作也是郑琰玉最好的选择了。
心里默默替自己惋惜,他如今身处黑暗,但是却没打算为黑暗辩护。
邹鸿点了点头,向郑琰玉伸手,郑琰玉会意把手里酒坛抛给他,邹鸿凌空接住,也不掸掸坛口上的灰尘,直接在嘴里灌了一口,混着泥土味的佳酿让他全身毛孔都舒张了一般,太过爽快以至于没有听清楚郑琰玉刚才的话。
把酒坛子一放,拿衣袖随便揩了一下下巴上的酒液。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怕那付益德食言,还放他离开?”
“放他离开?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拦他得住?”
郑琰玉没有说话,其实按他心中所想,未尝不可一试,只是不知道那贺七功力怎么样。
又嘬了一口酒,贺七接着说:
“还有……这么多年,我和这姓付的,其实也算是朋友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多少有些情谊,付益德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何必搭理失势的邹鸿。
“我倒是头一回听人把狼狈为奸说得这么有情有义。”
郑琰玉两手交叉背在脑后,心中一旦放松了,说起话来也就没了许多顾及。
“说来也是惭愧,江湖之中,黑与白界限也不是总会明显的,这些年没有我暗中扶持,拂衣盟也不会壮大到现在的模样,我找付益德帮忙,他助我这一份功劳,其实也是给自己帮忙。”
这话在理,人是群居动物,行为举止间也讲个互惠互利。
“那位少年也挺有魄力的,有胆量跟着你去充功劳。”
郑琰玉说的是那个叫小乾的。
“也都是生活所迫。”
邹鸿似乎是对那少年感同身受。
“原本是想,对拳以后他便会诈败,只是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把他擒住了。”
邹鸿眉眼轻挑,也不知是真的夸赞郑琰玉好本领还是在戏谑。
“我看他当时也有些就坡下驴的意思,我那一手并不刁钻,他反应要是快一些,躲开是不难的。”
回想起来,郑琰玉当时还觉得任务目标太简单,不禁莞尔一笑。
“如此,我们也先回去。”
邹鸿自己过了酒瘾,又把酒坛子递给郑琰玉,里面还有一些福根,不过坛子不小,也是很大一口,郑琰玉也没有说嫌弃,举起坛子并翻过来,一饮而尽。
“现在去哪里。”
郑琰玉擦了擦嘴边的酒渍。
“任务还没有完,得等着付益德那边交接处理好,我们先把今晚挨过。”
说罢邹鸿嚼着点心往前走去,郑琰玉把空坛子放地上,跟上去。
“邹大人呐,你说你一个朝廷机关要员,身居高位,也算是衣食无忧,费尽心思弄这些是图什么?”
郑琰玉明显是有点酒劲上来了,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呵,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一句说得老气横秋,邹鸿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计划,郑琰玉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才从邹鸿的一个算计里面爬出来,就已经有下一个坑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