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
作者:侯某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8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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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黑衣白袍 寒士无双(上)
陇右郡聚丰县外。
“\t虽说朝廷并没有把世家分划成三六九等,这天底下明眼人都清楚其中高低顺序,九州虽大,士族虽多,可能屹立百年不倒,墨香留存的屈指可数。”
出了马道后,见不到那幅『乱』世荒骨遍野景象,也无腐臭气味和枯树黄沙,两边道路宽阔,虽说此地官路早就废弃,可依旧平坦好走,侯霖座下的西凉战马轻抬马蹄,踏在石路上面发出如活泉滴石的咚咚声响。
不光侯霖心情舒畅不少,眉间的一抹霾气散去,就连荣孟起也不再闭眼假寐,而是主动向侯霖娓娓道来书简上没有的规矩和事情。
“就拿西凉来说,地贫物少,虽说有朝廷划治的七个大郡,整个西凉州千里疆土,百万人口,可名声远扬能传到中原的也不过两门而已。”
荣孟起说的兴起,只觉得口干舌燥,掏出搁置在马背侧的水囊大灌一口继续道:“一门你已经知道了,武威金家,不光在凉州郡名声外显,士子多的中原江南几十郡内,听说过金家名号的也绝不再少数。金家百年浮沉,几经风霜留攒下的底蕴和名头,不可谓不深厚。”
“那个金泰衍是金家家主的嫡子,上面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姐,他二哥你已经知道了,尸首是他亲自拖走剁碎喂狗的,不过像他二哥这种不出文仕而走武道的世家子弟向来是家族弃子,身死了别说有人追悼,就连挂在心里记着的都没几个,唯一一个为他披麻戴孝的,那个被你们怯高峰刘疤子污了清白的女子,事后也被他『逼』的悬梁自尽。”
荣孟起说到这郑重的看着侯霖,见后者有些心不在焉,语气稍重道:“之所以再三给你嘱咐这金泰衍的心狠手辣,是让你日后一定多留个心眼提防,对待自幼一起玩到大的长兄亦是如此,对你这个坏了他多年布局的外人,挫骨扬灰都算轻了。”
侯霖心中一惊,知晓其中厉害,点了点头。
荣孟起继续缓缓说道:“金家之所以被人忌惮,不光是在于族内子弟心狠手辣,连手足相残都是家常便饭。更是金家深谋远虑的多年发展,一颗参天老树想要枝茂叶密,可不光在于年轮有几圈,主干有多粗,埋在土里的根茎才是支撑大业的所在。金家涉猎颇广,更有越规的数千家将甲士,手长到伸进朝廷视为禁脔的矿山,不光嫡系子弟,连偏门旁枝都在各郡出仕为官,门外更不乏为起鼓掌助威、摇旗擂鼓想要攀上这颗参天大树的猕猴。常言道高士千金方卖骨,可对于金家而言,一个名头就可以让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天下读书人折断腰骨。”
侯霖脸『色』沉重,在学士府内见多了那些士族出生的跋扈子弟逍遥恣意,却从未想过为何他们敢如此放肆,今日浅浅了解一番,更是觉得其中水深如渊,收起以往的偏见和轻视。
荣孟起见侯霖脸『色』凝重,知道这时他才真正往心里去,趁热打铁道:“可金家如此行事,不光武威郡守闭口不言,就连那个和我有血海深仇的西凉刺史梅忍怀也全当不知,更不闻不问,甚至不惜拉下脸面去结交示好,其中见不得光的勾当买卖就不是我们这些旁人所知道的了。”
侯霖嗯了一声,『插』嘴问道:“那你们东羌荣家算得上世家门阀么?”
荣孟起一愣,摇了摇头解释道:“不算,我荣家无一人出文仕,虽说不乏饱读经书之辈,可都是披甲上阵笑谈饮血的角『色』,男子弱冠时便要往西陲边塞走上一遭,女子学会女红刺绣前已是鞍马娴熟,在东羌郡内还算有些声望,别说出了凉州境,就连凉州其余六郡听过我荣家名号的也不多。”
“那燕阳马氏算不算世家大族?”
侯霖突然想起那个入府第一天就和自己臭味相投整天在一起的马瑾,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自己还吓了一跳,可马瑾似乎从不拿家世压人,在侯霖看来,父亲手握十万铁骑的马瑾可比那些吹捧出来的世家子弟要可怕的多。
荣孟起破天荒的『露』出个和善笑容,略带诙谐语调道:“将门子弟哪有自称世家贵族的?你失心疯了吧。”
“马老将军素来对世家不喜,多次发生冲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不知道?”
荣孟起说到燕阳将军马昊明时面带向往敬佩神『色』,颇是感慨道:“天下将尉莫不以燕阳为首,天下士子只道帝师夸口。这燕阳指的就是马老将军,当年三十万远征军长驱北原,横跨近千里直捣王庭,八千枪驹骑便是那横眉怒目的龙首。连破匈奴十几阵,将号称北原无敌的天狼骑杀退数百里,只要是热血儿郎哪个不心神向往?如今世家子弟对燕阳府成见颇深,可你见哪个敢在武夫面前说半句燕阳府的不好?”
侯霖『舔』了『舔』嘴唇,想起马瑾那玩世不恭的举止做派,嘴泛笑意。
说到兴头处的荣孟起没有注意到侯霖这个细微举动,继续道:“帝师便是那先帝的老师郑重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位身死名扬的帝师给天下读书人立了个好榜样,死之后天下多少学宫书院尽披缟素,那几位逆王更是遭到天下读书人唾沫星子埋没。”
荣孟起话头一停,笑了笑道:“扯远了,凉州境内另一世家是天水云家,我了解不多,反正人人皆说比起金家的急功近利云家淡泊的很,只做学问不问世俗,几代子弟全是大儒,门下桃李遍布九州,朝中几位三公九卿都曾受其荫德。”
侯霖道:“你说的这么多,都是世家子弟,难道这百年江山浮沉寒门里面就没出几个出世大才么?”
荣孟起思索一番道:“前有世家珠玉,寒门未免蒙尘在后,不过天下读书人世家占去不过三成,大多数还是为了功名利禄奔波一生的寒门子弟。”
他笑了笑:“忘了,你也是其中一个。”
侯霖撇了撇嘴,想起在学士府里平淡似水的日子,以前总觉得度日如年,可如今这每日像是灌了七八斤烈酒的生活更是难熬,别说衣食三餐,就连小命都是几次拔河从奈何桥那头拽回来的。
“寒门才俊不少,可大多出人头地后未免被金银官位『迷』了心窍,有几个不忘初心?这些年来真正称得上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不过两个。”
侯霖试探道:“叶荆岚?”
荣孟起点头道:“叶荆岚是一个,不过当初他决意赞成先帝北伐得罪的世家可不是几个,北伐一役他一身病骨埋在了荒凉北原不说,一生功绩赚得的名声更是被世家抹黑抹去,除了感其恩德的百姓如今还记得这位黑衣国士外,又有几个还记得他运筹帷幄的绝世风采?”
侯霖哀叹一声,这位黑衣国士在学士府内留有一本手绘笔札,在藏书阁一个偏僻角落的墙缝中,侯霖当初窘迫不堪时,学不了那些家底殷实的锦衣子弟寻花问柳千金买醉,除了在那间小茅屋里面煮壶要不了几个铜板就能买来数斤的『毛』尖茶外,剩余时间就是在藏书阁里面打发过去。
当初他抖落这本手札上灰尘后只当是一本野典僻籍,耐着『性』子翻了几页后便一头钻了进去。甚至不惜对他来说是心头肉的烛火,一点一个通宵的翻阅此书。
这本手札所讲杂而多,兵法韬略、气运风水,甚至连煮食烹饪都有讲解,侯霖翻阅完这本手札后如同大梦初醒,看到最后一页已经破损泛黄的纸宣上才有着者名称,还有一行刚柔拙巧的八字后记。
悠悠岁月,碌碌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