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握着景泽已经畸形的手指心痛不已，厚厚的茧把各手指挤得变形，没法完全合拢。他弟弟一直以能当治病救人的医生为骄傲，为锻炼自己的双手，回家有空就拿起手术刀缝葡萄皮，只为在关键时候救人于危难。

而现在他的手却毁了。景川不敢问，但能猜出他是故意的，在这绝望的环境是多么无能无力，既然没法出去，干脆把手毁了，看你们还拿什么来要挟我。

“你暗地里调查就发现了这间实验室？”景川可以想象一向光明磊落的弟弟发现副院长在从事此等罪恶的研究时将是多么生气。

“是，我顺着线索暗地里找了很久，发现共情阻断研究的背后就是这间实验室，而吴副院长是直接负责人。”

“你的导师，大院长知不知道？”

景泽轻轻地摇了摇头，“应该是知道，我跟他说时，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让我小心一点，并主要研究解除阻断的方法。”

“他是让你暗地里调查？”景川察觉到不对劲，大院长是副院长的哥哥，为何需要景泽在里面斡旋。

“没有明说，但是这个意思，也在一定程度上给我提供了方便。”

“那他的态度是？”

“不明朗，应该是不太支持，但也没有特别反对。我猜他应该知道他弟弟的事情，但想找到一种解决办法。”

“还真是个极度聪明之人，”景川冷笑一声，“自己弟弟做的事情他怕是最清楚不过，但他不出面，就这么看着他弟弟把实验室养大，如果有一天他能用上就收割，如果不能就毁灭。他才是幕后主使吧。”

“他不是这样的，”景泽辩驳道，他对他导师很有感情，“他可能没办法和副院长撕破脸，所以让我调查进展，看是否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得比唱得好听。”景川不愿在这时候和弟弟起争执，也就住了口。他知道的消息比景泽多，一个脑神经研究团队失踪，大院长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枉顾事实，掩盖真相，已经是罪不可赦，等这件事情了结，一定会找他要个说法。

“那后来你是怎么进来的？”景川斟酌着问。

“我发现了他们拿正常人做实验，而且目的很不单纯，就想着揭发他们，结果还没把证据收集好，就被发现了，在被抓的那一刻，我给你发了短信。”

“我收到了，只是后来有点麻烦。”景川两句话就把当时的惨境轻描淡写过去。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当时时间太紧迫，我也没办法细说，手机也被扔了。这个地方很偏僻，你能找过来我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们要你做什么？”

景泽点点自己的脑袋，“他们想让我改进现有实验方案，让共情阻断更彻底一点。”

“你拒绝了。”景川很肯定。

“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能做，所以就被关起来了。”

“景泽，”景川双手扶着弟弟的肩膀，眼睛看着他，郑重地说：“你做得对，要是爸妈还在世，也会为你骄傲的。”

“嗯。”景泽红着双眼看着哥哥，他一直生活在哥哥的庇护下，虽然身体远没有哥哥强壮，但价值观深受影响，一直是一个热心且正直的人。

“他们做这实验的目的是什么？”这实验室的投资和维系成本不小，不可能只是为了满足副院长的变态心理，应该有更大的驱动力。

景泽摇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没人和我说。我原来猜想是不是在用一些激进的手段研究和脑神经相关的课题。”

激进的手段在利益至上的医学上并不少见，很多医药公司为了缩短研究进程，往往在没有足够理论和临床经验支持时就急功近利，直接将新开发的药物或治疗方案用在人体上，枉顾人类伦理。

“但共情阻断能治什么病？”景川有点想不出一个不能对别人共情的人能有多大用处。

景泽摇摇头，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实验室的目的是什么。

景川想到一个问题，试探着问：“除了57号，你还听说过别的实验室吗？”

“别的实验室？”

“嗯。57号这个名字很奇怪，就没有56号和58号吗？”

“这个没听说过。”

“哦。”景川稳了心神，看来弟弟对58号一无所知，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关系。

聊了半天，基本情况也都了解了，未免夜长梦多，他打算马上带弟弟出去。

“我们走吧，能行吗？”他站起来，用手拂过景泽的额头，他顺从地眯着眼睛，景川发现了问题，“你隐形眼镜呢？”

景泽近视，又哭了一顿，眼睛显得更肿了，“不知道弄哪去了，后来也不想看东西，无所谓了。”

“回去我们再配一副。他们真没对你怎么样？”景川还是不放心。

“真没有，我这身体不比你，打我一顿，怕是命就没了，他们不想我死的。”

“那他们对你怎么样？”

“刚来的时候态度还不错，把我关在资料室，给我看东西，让我把在医院的研究和他们的实验结合起来，我不从，他们就把我关起来了，有时又放出来给我好吃好喝，许诺我各种好处。”

“你都没心动？”景川打趣道。

“没有。我关在地下的时候，那些哭喊声时刻在耳边，我是绝不会成为刽子手的帮凶。”

“嗯，我信你，现在不要担心了，我们出去再想办法。”

景川轻轻打开门，走廊冰冷的光设了进来，除了断断续续的哀嚎声，没有其他动静，他回头说：“快走。”

“等等。”景泽走到走廊上却拖住了景川。

“怎么了？”景川回头问。

“我想先去资料室拿点资料。”

“重要吗？”

“重要，我在这收集的。”

“好，那快点。”

景泽轻车熟路就找到了一个资料室，景川跟了进去，这明明是一个仓库，密密麻麻的书架摆满了整间屋子，一进去灰尘味扑面而来。

“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们让我在这工作。”

“嗯？”

“理论上的研究他们是不对我保密的，还想让我研究一些新的方法，毕竟付诸实践需要很多资金，我就算知道怎么做也不可能做。”

“估计他们也就是看中了你这点，你对他们没有危害。”

景泽叹了一口气：“可能吧。”说完两手没闲着继续翻资料，他之前整理了一些有用的。

景川也跟着到处翻，看见书架里有些资料已经旧了，并问：“这个实验室成立多久了？”

“嗯，有20年了。”

“这么久？”景川一惊。

“我也是查资料才发现的，那个柜子有原始资料。”

景川走了过去，抽了一个本子，是一本记录册，记录着实验的具体情况，参与者，实验员，具体时间。

翻了几下景川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严飞。

严飞？！

景川心中一怔：这是巧合吗？毕竟严飞这个名字很普通，但潜意识却不太相信。

景泽已经拿好东西了，叫景川：“可以走了。”

“好。”来不及细看，景川把记录册装在身上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