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合也有聊天的欲望，景川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监控者，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好久没叫这个名字，既然是聊正事，就用正确称呼。

“还需要测试一段时间。”

“测试什么？我全方位从头到尾都测试了个遍，现在这个系统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怕是我身上有几颗痣都记住了？而且我的数据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高了，还测试什么？”

“你的情况特殊，你是靠强心剂才达到这个高度，我们不知道这效果是临时的，还是永久的？”夜里，夏合一贯冷淡的蓝眼睛泛着水光，人也跟着柔和起来。

可这答案让景川不满，他有点承不住气，“那还要多久？”眼看一天天过去，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夏合没答话，只低头喝了一口茶。他二叔的目的很明显，要看景川的潜力到底能达到什么高度，这会决定用强心剂取代浸泡实验的方法可不可行。但潜力这个东西只有到达终点才能知道，对景川这个试验品来说，只有在他因训练疲劳而死的那一天，才能知道他的潜能在哪里，现在还远远不够。

景川见夏合只喝茶不说话，有点恼了，他把椅子拉到夏合身边，两腿夹住夏合的双腿，把人卡住，凑到他面前说：“还要多久？别人都出去了，为什么我不能？！”

最后一句话有些激动，夏合都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血丝，和颤抖的嘴唇。但他对压迫没反应，稍稍往后一靠，四两拨千斤地说，“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景川火冒三丈，语气也差了起来：“你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纹身，一趴趴几个个小时，各种训练也做了，说刀山火海都不为过，我说过一句辛苦没有？你到底要怎么样？”

景川越说越激动，甚至有那么一丝委屈，自己在这里几次险些丢掉性命，说什么了吗？失去记忆也罢，失去味觉还想着给他做饭，还可怜他皮肤饥渴症，几个月相处过来以为他们也算是朋友了，结果对方一句实话都没有，一对比，自己简直是笑话，是全天下最大傻逼。

看着景川那委屈劲，夏合好心解释的心情瞬间没了，他一杯茶水泼到了景川脸上：“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1403号！”

1403号！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对，自己是1403号。景川抹了一把脸，往后退了一步，他当然没忘，进入实验室就不再是人，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试验期间必须准守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是自己申请进入58号实验室的，但就因为这样，就可以被随意驱使吗？

景川，站起来背过身去，不想让夏合看到他的表情。

夏合毫无波动地抬起眼，好像景川要吵架的人不是他，他顺着灯光看着景川微微颤抖的背，从背心里透出的纹身也跟着微微颤抖，那些天线仿佛活过来了，一点一点往他这边生长，要扎到他的脑袋上面。

瞬间一股恶心劲从胃里往上涌，他马上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努力清理掉脑中的画面。当初是忍不住想画出来，现在是没法盯着看，一副纹身而已，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接受呢？

景川气过一阵开始平静下来，夏合说得没错，自己就是试验品，当时也是无路可走才自愿签订合同到这里，不管他态度怎么样，在这过程中他确实对自己有所帮助，更重要的是，除了夏合这个突破口，现在也没其他的人可以找。不如实话实说吧，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搓了搓脸，又呼了一口气，他转身坐了回去，等夏合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才诚恳地对他说：“夏合，你知道我失忆了吧。”

夏合眯了下眼睛，稍微直起身，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既然提到这个，那八成是想起来了。

“我已经记起来了。”

果然如此，夏合稍微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

“我全记起来了，怎么进的实验室，为什么进实验室，我的身份，还有我弟弟，你知道的，我得救他。”语气是如此诚恳，景川说着往夏合那探，双手已经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夏合闪过一丝别扭，双腿动了一下，景川意识到自己唐突，把手收了回去，“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我今天想告诉你，我进实验室是想逃出监狱救我弟弟。”

“他怎么了？”夏合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提到这个，景川控制不住的烦躁，“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当时我接到他的暗号赶去救他，没找到人。”

“已经1年多了吧？怎么找？”

“我自有办法，让我出去就行。”

“好。”夏合说道。

“好？”景川一愣，他以为需要很多时间来说服夏合，甚至做好了跟他打一架的准备，他就这么干脆地说好？

夏合补充道：“好，你是选择自己支付费用还是由别人支付？”

“什么费用？”

“赎身。”

就知道这是买卖人的生意，景川问：“多少钱？”

“1个亿。”

“多少？”景川简直不敢相信，“我值这么多钱？”

“这个费用包括前期实验室投资，训练你的费用，还有你用的强心剂千金难买，1个亿很正常。”

“你在耍我？”景川生气了，他明明想好好地跟对方商量，可对方明显是在逗他玩，一个亿，他怎么可能支付得起，就算愿意把命卖给别人，谁会为了他支付一个亿？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合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慢腾腾地说：“我为什么要耍你？”

是啊，为什么要耍自己？没道理，这家实验室从头到尾都是利益至上，不可能只是为了耍人就耗费这么多财力和物力。

要说夏合而故意刁难自己，也不太像，两人说不上多好的关系，但也没深仇大恨吧。

想到这，景川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如果没人买，自己就出不去了，“好，把我卖出去吧。”

夏合点点头，表示谈话已经结束了，站起身回屋睡觉了。留下景川一脸懵逼，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为什么感觉如此怪异？

————————————————

第二天一早，夏合给夏天堑打电话。

“二叔，1403要出笼。”

“不行，再等等，看他的潜能还能不能被激发。”

“二叔，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改变主意了。”

“哦？说来听听。”夏天堑好奇地问，他这侄子主意向来多。

“他已经进行过室内室外极限训练，体能提升已经很快，短时间没必要再提高了。我想测试强心剂对他的时间效用。”

“你是怀疑强心剂只是起到兴奋剂的作用，保证不了太长时间？”

“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是时候让他出去锻炼了。二叔的主要目的不是想提高试验品的情绪控制能力吗？如果只在单一环境，他情绪怎么会波动，又怎么检测呢？我的意见是放他到复杂环境中去，必要的时候刺激他，看他的反应。”

“哈哈，”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有意思，有意思，夏合，你这个点很好。我们以往的试验品在实验室并没出现情绪控制问题，结果卖到外面后不几年就出现了，有可能是时间效用问题，也有可能是外面事情更繁杂的缘故。”

“是的，二叔，如果要知道原因，只有让他先出去，看看实战效果。”

“但买家向来神秘，而且都会签订保密协议，他们买回去干什么，我们一概不清楚，也不能过问，怎么后续跟踪呢？”

“这还不容易么？找个人买下就行了。”

“行啊，夏合，二叔果然没看错你，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二叔。”

夏合放下电话，蓝色眼睛闪过一丝光，该给优秀成品换一个训练场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