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摸』，青雀发现自己竟然就坐在一堆骨头上。

她跌跌撞撞站起身，回身看看，但见黑暗里隐隐有磷光闪烁，这里应该就是匪寨丢弃受害人的“坟场”。

死人的“坟场”竟然与活人的“卧室”紧紧挨在一起，死的烂成白骨，活的照样安眠，这也是『乱』世里独有的奇观了。

青雀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她本能地往亮处跑，终于在一个洞里看见了火光，听见了人声。

循声而去，但见此洞与其他几处相比要洁净讲究不少。

更不寻常的是，这内里的洞口竟然还安了柴门，把空间分成了内室外堂两部分。人声和火光正是从那内室传出的。柴门口站了一个中年匪徒，似乎正在替里头的人望风。

青雀试着探了探头，发现狐狸的障眼法还在，那个汉子并没有看到自己。她便大着胆子走过去，透着缝隙，去往柴门里头望。

一见之下，却羞得面红耳赤。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白天阻止众人“抢吃”许灵儿的少年匪徒。女的年纪与青雀相仿，映着火光可见面貌，浓妆艳抹，也算颇有姿『色』。

『妇』人的榻边堆叠着各种财物，簪花首饰，绫罗绸缎，和其他洞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匪寨的“宝藏”。

那『妇』人就像地狱图里的魔女，张牙舞爪，看守着自己的“宝藏”。

她脸上虽有浓妆，却并不精致，头发也是披散的，上身春衫半褪，衣不蔽体，下头系了一条肮脏的石榴红裙。分明就是匪徒们白天从许灵儿身上扯下的那一条。

可见她周身上下，连同榻边的所有宝贝都是抢劫来的财物。

财物在此?不少还是女人的物件。

那受害人呢？

八成已经变成方才的那堆白骨了吧。

青雀隐隐觉得不妙。

少年匪徒正一手搂着贼婆的腰肢，一手伸在裙里做着不可说的勾当。

『妇』人的声音与表情销魂『荡』魄，都不比那边洞里的许灵儿逊『色』。

“你们父子到有良心，没有瞒着我。”

少年已经完全沉醉在『妇』人春水一般的身上：“大娘子，我死心塌地就只跟着你。我抢不到簪花首饰来孝敬您，只好……”

“总算你还记得。这寨子里，谁才是娘娘?”『妇』人鼓励地亲吻少年的脖颈，“这可比簪花首饰要紧多了。”

少年已经被撩拨得饥饿难忍，就要吞吃『妇』人。

『妇』人却在此刻谈起了条件，她从枕边拿起一个小布包吩咐少年：“照上回一样。如果那两个货没有死，就把这东西加进她们的吃喝里。”

“大娘子，我自然记得。”

“你要记不住，就没有下一回了。除非你动了歪心……”

“记得住，记得住。大娘子，我的好姐姐，亲娘娘。”少年急着辩白，恨不能磕头下跪以求一欢。

“小吉，好乖。”

『妇』人这才千娇百媚，容他近了身。

小贼与『妇』人自顾欢愉，全然不管门外的汉子。那中年匪徒只是痴痴地笑，似乎还十分甜蜜。

青雀渐渐明白了他们的勾当，这狠毒的贼婆娘不但贪图劫来的财物，还要小贼毒死她与涂逸之。

那些被劫来的人中，若有『妇』女，多半都会遭受这贼婆和她手下的谋害。只怕卢娘子也已经和那些白骨一样，凶多吉少……

她正在犹豫是此刻就收拾了这些人渣，还是静待他们透『露』出更多信息。

却听外头突然喧闹起来，惨叫声，刀兵声，直冲入洞中。

榻上二人听见了异动，慌忙住了手脚，紧张地向外张望。

那望风的老贼先提刀冲了出去。

青雀略一犹豫，也决定暂时放过二人，先去外头看个究竟。

天上一轮红月，镶在墨蓝夜空里，妖异魅『惑』。月华映照白猿的洞府门前，已是一派地狱景象。异动正是由此处发出。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白大王竟然已经死了，死在自家洞门前，开膛破肚，凄惨恐怖。

几个喽啰正围在他的尸身边，从白猿腹中掏着什么，鲜血沾满双手，他们那拼命的模样活像是抢食的饿鬼。

更多的喽啰则在互相争斗，厮打砍杀，惨叫不断。

洞口山崖至高处，坐了一个红衣青年。所有匪徒垂涎的目标都是此人。

“美人！”

“美人！”

原来山贼们这样互相扭打，都只是为了干掉对手，带着“贡品”靠近红衣“美人”。

所谓“贡品”，就是白猿的内脏。

“贡品”在争抢中不断被易手，被扯碎。参与争抢的匪寇个个满身鲜红，既有白猿的血，也有自己的伤。

抢不到心肝脾胃的，就只能爬在白大王尸身边上掏挖，指望着能挖出一点残渣去讨好。其中就有刚才从洞里跑出去的，那个望风的中年人。

看来白大王方才就是这样被他们活活掏死的。

这种“朝贡”应该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血肉散落满地，有些争夺“贡品”的匪徒和白大王一样，也已横尸在地。

红衣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底下的众人如何痴狂。

绛红春服，俊美容颜，领口松垮，『露』出洁白如玉的颈项。发丝随意束在颈后。

春风裹挟着血腥吹到他身上，吹得红衫如霞，衣袂飘飘，真宛如一尊恶神降临。

涂逸之?

青雀有些纳闷。

看狐狸明明已经现了本相，不再是许灵儿的美女模样，可是山贼们怎么却仿佛更加爱他了。甚至为了争抢靠近他的机会，厮杀扭打?

他们是中了法术？

青雀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列女传》里读过有关妲己的记述。

妲己嬖幸于纣王。那纣王也与这白猿一样，材力过人，手格猛兽。可是自从在有苏部抓来了妲己，他就成了那女人的“裙下奴”。

妲己之所誉贵之，妲己之所憎诛之。杀掉旧有宫妃，收珍物积于后宫，酒池肉林为长夜之饮。甚至为了满足妲己残忍的爱好，创炮烙之法，掏比干之心，只为讨美人一笑。

民间说书人都认为妲己是九尾狐下世，用媚术『迷』『惑』纣王，祸害天下。

青雀一直觉得那不过是男人们想把改朝换代的锅扣到女人身上，才编出类似妲己、妹喜这些红颜祸水的故事。

可是，此刻见到这种景象。青雀才明白，九尾狐确实是存在的，狐媚之术也确实是骇人的。

如果涂逸之入了宫廷，他的为祸本领一定不输妲己。

涂逸之看见站在那边树影下吓得发呆的青雀，他蹙了眉，似乎有些不悦:“不是说了，让你晚些来嘛?”

恰在此时，躲在后头洞里欢好的男女也循声过来了。

看见这凄惨的场面也吓得目瞪口呆。

“美人?美人！”

突然，少年贼匪见到了青石上的涂逸之，立刻，他也中了邪，和他的父亲一样，撇了贼婆，疯狂地冲过去，加入了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