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高耸入云，只容一人踏足。

谪仙人赤脚而卧，气质出尘，九天罡风吹不动红衣白发，手中的酒葫芦刚被饮尽，立在一侧的细剑沾着鲜血，剑名欲不休。

这位谪仙人见酒没了，慵懒地站起身，身旁细剑化作绯光没入他的白发，变成一缕殷红发丝。

“武君山的酒还算不错，但这一代的小武君好像有些不待见我……罢了，还是去喝李老头的酒吧。”

谪仙人语气无奈，一脚踏空，仙鹤从山腰飞来，载着他准备东去。

“等等！”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只见山巅处，一对布满风霜的手抓住岩壁，再用手肘将自己撑起，一位打扮破破烂烂的少年出现在谪仙人眼前。

少年叫做陆鸣，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神情疲惫，脸颊瘦黄，但目光如炬，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身上的粗布衣服破了许多大洞，只能堪堪遮住要害。

陆鸣看了一眼谪仙人，又看了一眼他脚下的仙鹤，眼神怨念。

这座山太高，爬了太久，云雾缭绕，他爬到山腰时，被这只仙鹤捉弄，差点掉下去。

“请问，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陆鸣伸出手说道。

谪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么高的山，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都爬不上来，更何况眼前这个瘦弱少年。

“我拿了你的什么东西？”

谪仙人从仙鹤身上一步跨出，轻轻落在山巅，面带微笑问道。

“一张纸，我找了两年了。”

陆鸣看谪仙人面带善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谪仙人记性不太好，毕竟活得太久，久到念旧都不知道该念谁，他在脑海里回忆着，突然想起两年前喝多了，天外落下一道白光，他追去，白光还没落地就被他接到手中。

那白光包裹着的，正是一张纸。

“你说的是这张金色的纸，还是这张银色的纸呢？”

谪仙人突然想逗逗少年，于是双手变幻出两张纸，一金一银。

“我的纸是白色的。”

陆鸣认真地说道，脸色严肃。

“行了行了，真没意思。”

谪仙人索然无味，于是从袖口又抽出一张白纸问道：

“这是我捡到的，你怎么证明是你的呢？”

“我……”

陆鸣顿时语噎，眼神有些灰暗。

谪仙人见他说不出话，叹了口气，将白纸递给他，轻声道：

“也罢，反正这么久也没发现是个什么好宝贝，就当白某发善心，给你了。”

陆鸣听到谪仙人的话，喜出望外地接住白纸。

“多谢！我叫陆鸣，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撑住岩石，向山下爬去，连谪仙人叫什么名字都没问。

没有半点想报恩的意思。

谪仙人凝视着少年离开，站在山巅良久无言，一旁飞舞的仙鹤也落在身侧，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奇怪，那张白纸我用尽各种手段都不知道是什么，除了带着天大的因果外没有半点用处。

这个少年身上却一丝因果都不沾，两者都是极端……”

谪仙人掐指算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不想了，送出去还好，那么大的因果我可不敢接，不管闲事才能活得久。”

他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仙鹤一动不动，有些生气地骂道：

“你心疼什么呢，这些年我送出去的宝贝还少？罚你去武君山给我讨些酒，我在李老头那儿等你。”

仙鹤闻言疯狂的摇头，眼神满是哀求，小武君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去了绝对要被串起来烤……

谪仙人无视它的哀求，白发被罡风吹散，眨眼就消失在东方天际。

……

爬到山巅时正是日出，从山上下来已经日落。

陆鸣站在山脚拿着白纸，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远古森林，他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老天爷，这可是我回家的唯一希望了，一定要有用啊……”

边说，陆鸣边从怀里掏出一台精密的机器，还没他的手掌大。

陆鸣用指甲拨弄机器上一个小开关，随后机器狭小的屏幕亮起，随后传出悦耳的女声。

“系统开机中……”

“正在认证身份……”

“信息登陆中……”

“欢迎您。”

“人类联邦第三十二星区。”

“天枢舰队雇佣军团羽鸦小队队长。”

“陆鸣。”

陆鸣听着熟悉的声音，眼泪差点掉下来，两年前他在任务途中，被陌生虫洞吸入，迫降到这个世界，飞行器所有系统全部损坏，连引擎都砸得粉碎。

万幸手中的军用版智脑，和脖子上挂着的追踪器完好无损，而那张白纸，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军队的规则对他这种雇佣兵来说，非常不近人情，只要接受了任务，就必须完成，期间军队除了提供任务信息外，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除非任务完成，但被困住了，军队才会派出救援小队。

“我已完成任务，但无法返航，请求舰队支援。”陆鸣将白纸对着智脑，期待地说道。

“扫描中……”

“确认为时空塔逃逸物。”

“正在上传目标信息……”

“上传失败。”

“正在联络主舰……”

“联络失败。”

“正在确认该地区坐标……”

“确认失败，疑似到达未观测宇宙，请您驾驶飞行器前往最近的恒星，启动恒星广播功能。”

……

陆鸣脸色苍白，智脑和白纸从手中滑落，无力倒在地上，那一句句失败在他耳边回响，最后的希望，破碎了。

飞行器都快被砸成饼了，怎么驾驶？

况且他也不会修，当时只是看到军队的广告，说什么绝对安全，只是找东西而已，就和几名同学组了个小队，打打暑假工……

陆鸣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繁星升起，晚风拂过发梢，空洞的眼神才慢慢聚焦。

他挣扎着爬起身，拿起白纸。

联邦在数百个星区，数万亿人类中，才选拔出几十个人组成研究团队，建立时空塔，虽然陆鸣不知道他们研究的是什么。

但能从时空塔里诞生，并且自行逃逸的东西，肯定不是凡物。

他仔细端详白纸，发现纸上并非空无一物，白纸的正中央有一点黑墨。

紧接着，陆鸣用力扯了扯白纸，发现毫无动静，白纸上连褶皱都没有。

“请您妥善保管任务物品，我已开启广域录像，您的行为将会被记录并上传。”

陆鸣无视智脑发出的警告，反而变本加厉。

石头砸……牙齿啃……吐唾沫……

智脑的警报声传遍四周，陆鸣好像聋了似的，用尽各种方法折磨这张白纸，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请立刻停止你的行为，你已触犯任务法则第三条与第六条，将会收到联邦军事法庭的审判……”

“那你叫他们来抓我啊！”

陆鸣吼道，语气癫狂，迫降到这个全是妖魔鬼怪的地方，他每时每刻都想回家，谁知道花了两年的时间，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却是一场空。

最终，陷入偏执的陆鸣拿起一块尖锐石片，对着手腕狠狠一割！红色液体瞬间从血管中浸出，滴落在白纸上。

异变突生！

狂风大作，卷得树木沙沙作响，如有恶鬼在林中狞笑。

血液没入纸中消失不见，而那点黑墨却好像活了过来，在白纸上蜿蜒扭曲，竖着排成陆鸣能看懂的五个大字：

天地生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