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夏凉被两人连续不断的药汁“荼毒”下缓缓流逝，她原本全白的头发竟是长出了几根黑发。

虽然只是几根，也令白泽羽欣喜若狂，看着陌尘的目光也没从前那般敌视了，甚至还主动向陌尘讨教他的药方。

而夏凉却是觉着，这么多黑得都能当墨水的药喝下去，就算是染也能染出几根黑的了。

当然，这话夏凉没说。

那人觉得高兴就好。

看着相处渐渐融洽的两人，夏凉心中既欣喜又忧伤。

欣喜的是，白泽羽终于不再那么仇视陌尘。

忧伤的是，她喝的药越来越苦了。

拜那些苦的不行的药所赐，她的脸色泛着红光，皮肤也变得水嫩了些。

见此，白泽羽更是激动不已，直言要再接再厉。

夏凉捏了捏自己的脸，一捏一个坑。

这分明更像是喝多了水肿的模样。

不过，既然那人高兴，就当做是水嫩的吧。

反正水肿和水嫩都是水，也没多大差别。

陌尘见夏凉精神好了许多，建议她可以在附近走走，夏凉自然是没有异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泽羽，眼中期待的神色不言而喻。

她早就想出了那屋子，奈何之前白泽羽一直以她身体虚弱为由，死活不肯让她出屋子活动，甚至连床都不让下，平日里吃喝拉撒都由白泽羽抱着去，让她觉着自己不是变老了，而是变残废了。

白泽羽沉吟了下，也点头同意。

“但是我要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嗯嗯，好的，没问题！”

夏凉连连点头。

陌尘开口道：“这样，我们两人轮流，今日由我跟着，明日你来。”

许是见陌尘的药对夏凉确实有效，白泽羽对于这建议也没有反驳。

在屋子里待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踏出屋子，夏凉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除了身后跟着的那人令她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陌尘不知从那翻出一件斗篷，刚要披在夏凉身上，夏凉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陌尘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你怕我？”

夏凉没敢去看陌尘此刻的神色，只觉得那声音低沉地令人压抑。

抿了抿唇，低声道：“没有。”

陌尘倾身上前，身影笼着住夏凉。

从前，紧贴着陌尘的时候，夏凉总是会感觉到安心。

可是在经历过那样残忍的伤害之后，即使她不怨不恨，可心底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害怕陌尘会再次那样残忍地对待她。

那是她一生都忘不掉的梦魇。

如今两人距离这样近，她在他身影的压迫下，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身体快于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

陌尘再次开口，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夏凉深深吸了口气。

“是，我怕你。”

“为什么要怕我？”

陌尘上前半步，目光紧盯着夏凉。

你那样残忍的对我，难道我不该怕吗？

到口的话转了几圈，终是又咽了回去。

夏凉微微垂眸，开口道：“您是仙界至尊，我自然是对您心存敬畏。”

陌尘看着他，久久无语。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那个，”夏凉想了想，开口，“尊者，仙界那没事吗？”

“无事。”

陌尘敛眉，伸手替夏凉将斗篷系好。

夏凉虽然身体僵硬，却也没有再躲开。

“那凡界呢？”

陌尘看了眼夏凉，答道：“也无事。”

“那妖界……哦，尊者你不会知道。”

夏凉自顾自地说完，就见陌尘的眉头紧蹙，歪了歪头，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陌尘盯着夏凉，眸中似有浪涛涌过，半响，闭上眼，叹道：“你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而且还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些旁的？”

夏凉望向天空，神色飘渺地如同天空中的云彩，低语道：“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与他一起守护天下。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陌尘一怔，目光看向夏凉，薄唇翕阖，轻声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夏凉唇边漾起一抹笑，清浅地如同风一般，转瞬即逝。

“说起来，那个人教会了我很多，可是却没有教会我如何学会后悔。”

转头看向陌尘，睫羽轻轻颤了颤，笑着问道：“那尊者呢，你有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吗？”

陌尘定定看向夏凉，启唇：“做了，便不会后悔。”

明明不是幻境，为什么眼前的情景却是那般的相似……

夏凉眨去眼中泛起的水雾，笑得灿烂。

“那我就祝尊者永不后悔。”

抬起手，轻轻一抖，斗篷直肩膀处落下。

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陌尘微微抬起手，终是颓然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受寒了的关系，夏凉在屋外溜了一圈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

白泽羽刚刚对陌尘有了些许好脸色，看着躺在床上的夏凉那满脸的病容，转头就恨恨盯着陌尘。

“不是说会好好看顾她的吗，怎么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她就成了这样？”

陌尘紧抿着薄唇，没有任何反驳，目光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夏凉。

“她这样下去不行，我要接她到凌霄派。”

“我不去……不去凌霄派……”

夏凉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刚说不到几个字，就晕了过去。

“仙儿！”

白泽羽几步上前，情急之下，直接唤出了从前对夏凉的称呼。

一旁的陌尘看着那昏迷不醒的人，紧蹙着眉：“这事不能再拖了，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

白泽羽心痛地看着夏凉，他又何尝不知道，仙儿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是……

“到了那你有把握让她好起来吗？”

陌尘抿了抿薄唇，坚定道：“我会拼尽所有让她无碍。”

白泽羽看着陌尘，良久，吐出一口气：“记住你说的话，若是做不到，我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陌尘没有说话，俯身抱起夏凉，动作轻柔，仿佛那是个一碰即碎的珍宝。

当夏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是回到了自己在浮生殿的屋子里。

望着熟悉的一切，一时间竟是不知是真是幻。

“主人！”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夏凉看着突然蹦到自己怀里的青葫芦，很是诧异。

“你是……？！”

“主人，人家是水生呀，你不记得人家了么？”水生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委屈。

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水生。

“你，怎么会……”

二十年不见，为什么水生似乎又倒退回了最初还未化形的那会，它又是如何一下就认出她的？

太多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

最终，她伸出手，将水生紧紧抱在怀里。

“见到你，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