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一片浓到化不开的黑雾，阴冷压抑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夏凉心下陡然大惊。

这是须弥山禁地，自己怎么会来到这？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大殿内正欲杜绯樱对决，杜绯樱想要顶替她成为师父的徒弟，然后……

夏凉努力地想回忆起一切，脑中传来一阵剧痛，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

随着记忆的回拢，夏凉一下瘫在霖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样狠戾的人，怎么会是她？

她还在众人面前抱住了师父！

不，那不是她！

“何必要逃避呢？”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夏凉倏然一惊，猛地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谁？！”

一道红光射下，面前的黑雾如水波一般，缓缓漾开。

面前，一道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待到看清那个人影的面容，夏凉顿时双目圆瞪。

“你……！”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勾着邪肆冰冷的笑意，那冷到骨子里的血红眼眸清晰地映出自己无措而又惊惶的模样。

“我就是你啊，为什么要怕自己呢？”

冰凉不带丝毫温度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夏凉猛地一颤，迅速退后几步。

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自己”，紧抿着唇，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幻觉，是幻觉，不要被迷惑了！

“我可不是什么幻觉哦。”

对面的“自己”脸上的笑容愈深，朝着夏凉缓缓挪步。

夏凉下意识地想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身体被困，然而她却没感觉到任何力量波动，心中又惊又惧，强自镇定道：“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都了啊，我就是你，自然能控制这具身体。”

面前的“自己”缓缓拂过她的身体，仿佛冰块一般的触感令她禁不住全身毛孔战栗。

“你胡！”

夏凉大吼，声音却隐隐带着颤抖。

她急切地想要摆脱这奇怪的幻境，却没有任何办法。

师父，快来救我……

“真是愚蠢！”

“自己”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怜悯，继而嘲讽般地开口：“你还指望师父来救你？难道你忘了从前在这里他过的话？”

夏凉呼吸顿时乱了。

当时她力竭地瘫在地上，出声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陌尘。

虽然她醒来后并不记得，可她并不傻，她能感觉得到师父有事瞒着他。

后来，她算是无意间看见一本古书上的记载，再结合自己的情况，便明白自己是中了失魂咒。

失魂咒乃是失传聊上古禁术，能消除人在一定时间内的记忆。

也许师父根本就没想到，她居然根据那古书上零星的记载，靠着自己的想象，竟然能解开上古禁术。

当曾经消除的记忆被寻回，师父那时的低语回响在耳畔：“或许，杀了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不知最后师父为何会改变了主意，可是那句话就犹如诅咒一般，令她心惊。

她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白日里装作什么也不知，与人有有笑。

然而到了夜里，多少次，她被那梦魇惊醒。

如果，那只是个梦，该有多好……

夏凉闭了闭眼，遮去眼中的伤痛。

待到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我不会令师父为难。”

抬手，准确无误地掐上了对面“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

“自己”睁大的双眸有些难以置信，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眼中更是惊诧。

夏凉淡淡勾唇：“既然都是我，你可以控制我，我自然也可以反过来控制你。”

濒临死亡的窒息，“自己”却是笑了出来，笑容如罂粟一般，血红的眸子映着夏凉此刻冰冷的神色。

“咳咳，看吧，其实我们，咳咳，都是同样的，残忍……”

夏凉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手上愈发用劲。

终于，“自己”化作点点红色光斑消失，夏凉却仍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那渐渐散去是光斑，眼神有些空泛。

“你杀不死我的，因为，我就是你啊……”

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着压抑的空间里，夏凉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

不要，她不要变成没有感情，冰冷嗜杀的怪物！

死吧，死在这里就不会变成怪物了……

放任自己的意识，正当她渐渐沉沦之际，耳边却想起了带着焦急的呼唤声。

“凉儿，醒醒！”

师父，这声音是师父的！

夏凉拼尽全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深深刻入骨髓的脸庞。

此刻明媚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进屋内，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夏凉想要起身，却浑身酸软，动一下都困难。

“你身子还虚弱，不要乱动。”

陌尘上前半步，一手轻轻按住夏凉。

听着陌尘依旧温和的语调，心中太过复杂压抑的情绪一下汹涌而上，眼前逐渐开始模糊，低低地抽泣起来。

发出了一声浅浅的低叹声传来。

夏凉不敢看陌尘，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因为眼前一片朦胧，她隐约看见那如山之雪的眸子里有着疼惜，却是没有半分想象中的嫌恶。

她做出那样的事，师父真的一点都不怪她吗？

夏凉揉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陌尘原本是站在她床边，此刻他侧了侧身子，旁边矮桌上那泛着冰冷寒光，密密麻麻的一排针显露了出来。

“凉儿，这是寒冰针。”

几年的相处，夏凉又如何不知他未完的话是什么。

更何况，玄冰针的用途，她亦十分清楚。

玄冰针为千年玄冰所制，一共409根，每一根扎在穴位上，不多不少正好对应全身409个穴位。

一旦被下了玄冰针，全身经脉堵塞，体内力量虽能运转，却是再无法提升。

也就是，只要这409根针扎下，她此生修为便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师父到底还是怜惜她，并没有下手杀她。

只是不能再提升修为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聊。

而且她眼下这虚弱的状态，正适合扎针封穴。

夏凉想笑，努力了许久，却只能生硬地牵起嘴角。

玄冰针反射着耀目的日光，刺得她眼角生疼，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打湿了枕边。

刚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一只手却快她一步。

那只如玉般的手轻轻擦去她脸庞的泪痕，微凉的感觉令她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涩。

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师父，你下针吧。”

夏凉望着陌尘，低声道。

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痛，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