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晚上，他头一次见到了韩叔身上的变化。

当时，事情是这样的。

那一天，莫非正在进行着修炼，而韩叔则一直站在屋子外头，借着明亮的月光帮他整理草药。

可忽然，就像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一样，原本一声喊叫就从外头传了进来，这道声音很响，一下子就将原本还在修炼的莫非给惊醒了。

听清楚声音是韩叔之后，他立刻就停止了修炼，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时候，韩叔正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身上闪耀着一种异样的红光。

这件事情十分怪异，因为和韩叔待在一起这么久了，莫非却从来没从韩叔身上发现过曾经有过这样一回事，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若是不处理好的话，一定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可当时他的医术尚浅，对于这种事情根本束手无策，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的韩叔这副样子，于是他当时就直接冲了上去，将自身的灵力输入韩叔体内，借以窥探韩叔体内的变化，可和他之前所想的一样，这根本毫无用处，连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他根本就无法感知到韩叔体内的任何情况。

对于这件事情，从认识韩叔的第一天起，莫非就知道了，至于原因，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触碰，也正是因为那次触碰，他才会对韩叔产生一种疑惑感。

因为，在那第一次触碰之时，他竟然没能从韩叔身上感受到每个人身上都应该存在的阳火气息，这本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却偏偏在韩叔身上发生了，而且被他这个学医之人亲手感知到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意识到了韩叔的不平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醒来之后，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选择了继续观望，因为那时候的他有一种直觉，兴许自己呆在那里会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莫非才一直留了下来，而后来，随着和韩叔关系的一步步深入，这个想法慢慢地被他给抛弃了。

从小孤苦伶仃没有亲人的他，渐渐将韩叔当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而他感受到出来，韩叔对他似乎也存在着这种感情。

正是因为这样，在察觉到韩叔身上的那种病痛之时，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奈之感将莫非的整个内心充斥。

而那个时候，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感受，原本神色痛苦的韩叔脸色忽然好了起来，他竟然还能摸摸莫非的头，向他表示自己没事。

可韩叔看上去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在莫非看来，韩叔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刻意摆出的这副样子，而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原本就已经很无奈的莫非感受到了更深层次的一种无奈。

若是非要来形容这种更深层次的无奈的话，那就只能用痛心疾首这个词语来形容。

是的，在那一刻，莫非只感觉到痛心疾首，一种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充斥在他的心间，将一丝丝空气从心肺之中抽离出去，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那种感觉，莫非绝对不想再次尝试。

那种感觉，简直就不是人能够忍受的。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韩叔的身体。

看着韩叔那泛着笑容的面孔，莫非暗暗在心里鼓励自己——自己一定要坚强，韩叔都已经这么痛苦了，自己绝对不能再让他担心。

于是，原本憋在他眼眶中的泪水被他默默地憋了回去，只是片刻之后，那些憋回去的泪水却又再次流淌出来了。

因为，在莫非的视线之中，原本脸色还勉强算过得去的韩叔，在他身上的红色光芒转变为白色之后，韩叔的脸色彻底变了，变得极为痛苦不堪。

而这种痛苦不堪，让莫非感同身受，原本憋回去的泪水就这样再次流淌出来了。

这确实有些草率，但却是莫非的真情流露。

在他眼中，韩叔现在就跟自己的亲人一样，是他非常看重的人，是他的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那个人，看着他承受着这份痛苦，莫非只感觉自己心如刀绞一般，但偏偏对于韩叔身上发生的事情，以他现在的能力却根本无法解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叔受苦，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别再折磨韩叔了，你若是要折磨，那就来折磨我吧！

韩叔年纪大了，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啊！若是韩叔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那我替他承担，只求你不要再折磨韩叔了，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就行了，韩叔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他只是一个凡人，老天爷你折磨他也是没有用的。

而我，我是一个修行之人，天生就跟您是唱反调的，而且我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你若是要来惩罚，那就来惩罚我吧！

韩叔，他是无辜的啊！他只是一个心善之人，若老天爷你是要计较他救了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那就将这些惩罚都将领在我身上吧！千万不要再去折磨韩叔了！

第七十九章 往事

莫非在心中哀嚎着，为韩叔所受的痛苦而鸣不甘。

然而，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这种真诚祈祷，原本在韩叔身上的白色火焰一下子就消失了，而且随之消失的，还有韩叔那痛苦的脸色，韩叔看上去似乎好多了，神情也变得正常起来，除去刚刚因为那件事而变得通红的脸颊，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但内心不时传来的阵痛，告诉了莫非，这绝对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虚幻之景。

更何况，此刻整件事情的主人公——韩叔，正生死不知地躺在他的怀中，这一个个真相证明了这一点。

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虚幻之景。

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韩叔，莫非宁愿这是一场幻境，而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韩叔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只是在莫非看来，韩叔似乎变了很多。

因为他的眼神和神态都开始了变化，若是他人，莫非或许还会忽略，但在他的眼前的是他朝夕相处的韩叔，这一点，莫非并不会忽略，相反，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而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韩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将视线移向他，朗声道：“莫非，我想起来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得离开这里了。”

韩叔要离开这里了？

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莫非曾经听韩叔说过，他从小就待在这里，他的想法是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直到自己死去，而现在眼前这位“韩叔”居然亲口说要离开这里。

顿时，莫非看着韩叔的眼神就变了。

他开始怀疑韩叔是不是被修士夺舍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但紧接着，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韩叔再次开口了，他朗声道：“莫非，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他人夺舍了。确实，我现在和之前的变化很大，而且由于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事情，我现在的心情很乱，也很复杂，只是这种情绪，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告诉你，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韩叔我无论变成怎样，对你的心意，我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这点你大可放心，若是你不信的话，我也无可奈何，但是，若是你真的这样以为的话，那就让我最后对你说完这一段话吧！”

说吧，他将眼睛一闭，似乎正在等待着莫非的处理。

而按照他之前所说的，莫非对他的处理，只可能是两种，一种是放过他，而另一种是直接杀了他。

这也是他之前在言语之中透露的两个处理，而现在，这一切都要看莫非如何抉择了。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死亡这件事并不感到害怕，甚至相反，他脸上还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而正是这个表情，让莫非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相信眼前这个人，相信这个人还是他的韩叔，虽然他的一切都有了一丝不同的改变，但莫名的，莫非心中的那种亲近感非但没有消失，相反还更加浓烈了些，而对于这个事情，莫非现在还并没有搞懂，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韩叔”还是他原来的那个韩叔，只是通过刚才那场异变，一种他不能理解的变化出现在了韩叔身上，而正是这一种他不能理解的变化，导致韩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韩叔，仍然是韩叔就行了。

这样想着，莫非脸上流露出笑容，亲近道：“韩叔，我相信你，虽然你身上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但是我仍然相信你，你就是我眼中的那个韩叔。”

说完这句话，莫非眼神彻底坚定下来。

不管韩叔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是韩叔，那莫非就能接受。

至于原因，大概要归咎于两人之间的羁绊了。

这是一种无法解除的东西，它将莫非与韩叔紧紧相连，让他们再也分不开来。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莫非低声询问道：“韩叔，那刚才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些事情吗？”韩叔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木讷，而是开始有了少年一般的灵动，仿佛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一样，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朗声应道：“刚才的那些事情，虽然我现在也不太了解，但应该是和我现在脑海中忽然多出的这些记忆有关，只是这些记忆很是杂乱，需要我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将其彻底消化，

“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能将这些杂乱的记忆全部消化，那我就能想起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有一点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是在今天，而不是在以前，这个问题让我很是困惑，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才会在醒来的时候愣上那么一小会。”

原来是这样。

听了韩叔的这番讲述，莫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韩叔的意思，他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可能是由于一个诱因而产生的，而现在韩叔并不知道这个诱因是什么，但只要韩叔将他脑海中那些杂乱的记忆整合一下，那他就能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导致了他刚才的那种变化。

只是这些东西，莫非并不在意，他再次询问道：“韩叔，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比如胸闷什么的，若是有的话，你就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然等日后憋出了毛病，那可就麻烦了。

“而如果你现在将这些不适的东西说出赖，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我好说歹说也是个丹药师，你身上的那点小毛病肯定很容易就会被我解决掉的，这些你根本不用担心，尽管说出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莫非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韩叔，想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些什么，他知道，韩叔只要一撒谎，眉头就会微微向上翘起，这是个很明显的动作，以莫非的实力，只要韩叔做出了类似这个动作，他就能察觉到，并且知道韩叔到底是不是在说谎话，假装说身体没事，但其实却病的很严重，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然后为他担心，而导致心情不好。

毕竟，韩叔刚刚承受那种痛苦的时候，作为丹药师的莫非就无能为力，只能呆呆地陪在他身旁，明明有着一颗想要帮他将痛苦抚慰下去的心，却无可奈何，什么也坐不了。

他担心韩叔顾忌这一点，所以将自己的真实情况隐瞒，不把真相告诉他，而是选择一个人苦撑着。

若是让韩叔这样隐瞒下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那莫非一定会怪死自己的，所以他此刻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韩叔，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稍稍有所不对，他就会做出自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