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羡溪的纸离开之后，温敛怅然所失摸摸自己的脸，然后就被她的话唤回神来，把那本笔记本摆到顾羡溪的面前道：“这是我送给学姐的生日礼物哦，希望学姐能收下。”心里庆幸刚才自己把那本本子藏在怀里,没有被弄上奶油。

“祝学姐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这是？”顾羡溪接过本子有些困惑，皱着眉头问道。

“时间赶的急，没有想到有什么好送给学姐的...就...就...”温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扣了扣脸，一开始想的都是好好的，但是当送到学姐面前的时候，又觉得礼太薄配不上学姐。

顾羡溪随手翻开，都是陌生笔迹留下的祝福和签名，她还在里面看到她们班的人的姓名。看到温敛写在最后面一页的话，便明白她的意思了，笑着低声嘟囔了一句：“蠢温敛...傻...”

温敛虽然听见她说话了，但是却没有听清内容，以为是自己走神了，“学姐在说什么？”

顾羡溪才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在骂她，问道：“这是你求别人签的吗？”

温敛点点头，顾羡溪头一倾，顺势枕在了她的肩膀上道：“其实我只要最后一句就够了,只要你写的就够了...”

温敛的肩膀要比她宽上一点点，虽然没有什么肉，但是也不至于咯人。温热的体温从她的身上传递过来，让顾羡溪不自觉的想靠她更近一些。

她心里萌发出一个念头，旁敲侧击的问道：“说实话，温敛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

从她对温敛熟悉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温敛对她非常的好。

虽然说不清楚好在哪里，但是似乎每一件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她都会顺从着自己。

而且她对自己的好和辛学长社长她们不一样，在辛学长和社长面前她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感觉自己特别容易犯错误，需要她们的照顾和帮助，这让她不由的怀疑自己。

而在温敛面前，即使不是百依百顺她，她也总说好好好。而且凡事她第一个都能想到自己，也会顾及到自己。

温敛满脑子里都在想着自己最后一句是写了什么，都还没注意到顾羡溪靠过来，又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问，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真实想法：“当然是喜欢...”话说到一半，迅速改口道，“这个...我喜欢对我好的人好啊。”

顾羡溪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对温敛好了，嘟着嘴说道：“我哪里对你好了。”

温敛想了想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顾羡溪揽着温敛的手臂，仰着头注视着她的脸突然说道：“温敛你真好，你要是个男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温敛冷不丁的听到她的这句话，一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沉默了几分钟，才带着失落的说道：“可是我不能改变自己的性别啊，这辈子。”

顾羡溪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敛还是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一时赌气道：“对啊，那就下辈子吧。”

温敛勉强的笑了笑：“好。”顾羡溪不在说话。

她要是个男的该多好，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学姐，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并追求她。也许学姐会答应她，然后她们就会在一起，牵手度过着大学这美好时光。可是人一出生她的性别就是注定的，她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温敛咬了咬牙，一阵无力感从心里涌出来蔓延到四肢。

在无力过后，她又突然想到，如果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呢？说不定，学姐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情感呢？

脑子一热，借着惑人的夜色，不再考虑失去与否，不再考虑后果，孤注一掷的就说出她一直以来想说的话。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脑子里酝酿着语言。

顾羡溪突然动了动，瞬间把温敛的理智拉了回来。拳头松开了，温敛冷静了。怕顾羡溪会摔倒，手臂移到后面去护住她，这就等同于把顾羡溪揽到了怀里。

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温敛小心翼翼的偏过头去看她，只见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还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从对面楼层照射过来的微弱灯光打在学姐的脸上，更加显得她脸容恬静。

温敛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这辈子就没机会了吗？”忽然意识到顾羡溪有可能听见，心里一紧。

等了许久，没见顾羡溪反应，才放心下来。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温敛抬头仰望着星空。满天繁星，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而温敛不知道的是，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顾羡溪默默的在心里给出了一个答案。

温敛忽然意识到学姐这么一睡着，她们两个岂不是要呆在这天台一个晚上？

学姐的身体近在咫尺，空气携带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清香顺着鼻息进入温敛的体内，刺激的温敛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了起来。温敛觉得脖子有些僵硬，缓缓地抬起手来，想去推醒她。还没有碰到，私心又让她收回了手。

学姐睡着了...她是不是可以干一些坏事...

温敛倾过头去，看着顾羡溪的脸，眨了眨眼睛，把视线移到她的唇上，纠结了一阵，还是将身体缓缓地贴过去...

就在两人的唇瓣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温敛又像上次在电影院里一样停住了。然后睁开眼睛，学姐依旧双目紧闭着。

她退了回来，苦笑了一下，就算周围没有人，就算学姐睡着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还是没有胆子继续下去。

没错，自己就是怂...这么怂...只要一天她不戳破她和学姐之间的隔膜，她就不会对学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放置着各色人体器官的标本室被人敲响，正在里面忙碌的宋元驹头也不抬的喊道：“请进。”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温敛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有礼貌的喊道：“老师。”房间里浓重的福尔马林味呛得她难受揉了揉鼻子。

宋元驹瞧了她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

温敛示意了一下手里拿着的论文，道：“上次老师让我修改不严谨的地方，我都改好了，特意拿来给老师看一看。”她之前去了宋元驹的办公室找他，结果没有找到，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他在标本室，就过来了。

“进来吧。”

温敛走进了才看清楚宋元驹在干嘛，他身上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厚厚的口罩，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几乎是全副武装。标本室的门窗被全部打开来通风换气。

他正在给摆放在讲台上的玻璃标本罐里添加福尔马林。福尔马林里的甲醛在空气里易挥发，即使它们和标本被密封在玻璃标本罐里，天长日久还是多少会少一点点，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添加一些，或者是全部更换掉。

温敛见宋元驹忙的都腾不出手，肯定不会马上给她看论文。在他的面前站了一会儿，便被架子上的标本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些标本她虽然在上学期的时候都看过好几遍了，但是每次看见都是新鲜的，白看不厌。

各个月份的胚胎，月份越大人体的形状就越明显，体积也越大。脑部的切片，就像是一个椭圆的迷宫一样，四通八达弯弯曲曲。还有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男子人头，双目紧闭着，抿着唇，就像睡着了一样，下巴上的胡茬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她离那些标本越贴越近的时候，宋元驹发话了：“手不要去乱碰。这些标本要是被弄坏了，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

温敛扭头看他依旧在灌福尔马林，识趣的离那些标本远一点。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疑惑的事：“老师，我想问问这些标本都是从哪里来的。”

有时候她上标本课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被福尔马林泡的有些发黄死气沉沉的脸，还会不由自主的猜测。这些被做成标本的人，是来自哪里的，有什么故事，为什么会愿意被做成标本，他们在这里多久了。

宋元驹手下一顿，道：“有些是以前死刑犯的，还有一些是自愿捐献自己的身体的。”

“你们上解剖实验课的时候，课堂上是不是有一具干的标本立在讲台边？”

温敛回到讲台边，点点头，“有。”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还特意观察许久。

宋元驹双手撑在讲台边上，休息了一下道：“那是一个在我们学校教过书的老教授捐献的遗体。”

温敛果不其然露出惊讶的神色。

宋元驹继续说道：“他先前在医院工作了一辈子，退休之后，被任聘为我们学校的教授。后来因肺癌去世之后，便自愿捐献了自己的遗体，以供你们学习。”

温敛更是惊讶。

“这大概是一个医者最好的归宿吧。”宋元驹感叹的说道，说完又接着忙着自己的事。而温敛陷入了沉思，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有一天去世了，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