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天下
作者:夏xiao溪 | 分类:古言 | 字数: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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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皇妃有喜
京师夏季的一切都是炽烈的,阳光炙热,风急雨骤;而云霞山的夏季宛如江南的春,一切都是温婉的,哪怕是深夜,风雨也是温柔的,如情人的抚『摸』,安抚了东方少黧一颗激动的心。
东方少黧摩挲着手里的半圆玉佩,任他如何掩饰,眼底依旧透着贪婪。
“太子殿下居然会佩戴半块玉佩……”东方少黧若有所思。
我替无止境解释:“这玉佩是他故人相送,被我不小心弄碎,为此还挨了他一顿胖揍。”
小时候分辨不出玉质,那夜在温泉里光线晦暗也不曾细看,如果我早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玉,而是黑暗之渊终年不化的寒冰,就不用浪费这么多天偷一堆旁的东西了。
东方少黧轻佻一笑:“阿七在无国的日子不好过呀,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对你有颇多误解,不如我向贵国皇帝陛下讨了你和亲,随我去落棠,再不用受这窝囊气。”
我垂眸道:“娶一男妃回去,你想主动弃权?还是你不放心把我留在无国?”
“我有了玉佩,再不会发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阿七,盗了太子殿下最珍贵的东西送予他国亲王,还和母妃*,贵国皇帝陛下若知道还会放过你吗?”
他笑着凑近了我的脸,我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自从遇到你真他妈憋屈,少黧兄出了玉门关后可要小心点。”
玉门关以西,便是西戎了,多的是荒无人烟之地,是暗杀的绝佳地点。
“我怎么忍心娘子受委屈?这只金羽作为回礼,日后若有缘再见,我答应你一件事。”
东方少黧摘下他颈间佩戴的金羽俯身挂在我脖子上。
我打趣到:“这可真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他将身子压得更低,贴在我颈间说:“这可不是什么鹅『毛』,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凭它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娘子还憋屈吗?”
我低头看着那根金羽:“任何事么?少黧出手可真大方。”
他又恢复了轻佻的样子:“哪里比得上娘子的一片痴心?我们交换了定情信物,外边风雨交加,为夫今夜能否留下?”
“不能。”我冷硬地吐出两个字。
东方少黧出使无国自然不是和亲那么简单,我们相会都要等夜深人静时,若被人发现我与他国亲王同寝而眠,日后出了什么事我怎能摘清?
“也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东方少黧说罢消失在夜雨中。
我抚上颈间的金羽,说它是金,不如说是金『色』的玉,手感细腻温润,世间恐怕只此一块,用黑暗之渊的寒冰换这么个东西,赚了!
我打了个响指,吩咐影一回魔界夺取些寒冰玉,以备不时之需。
太子失玉,并未声张,只身寻我:“阿七,你想要那玉佩可以直说的。”
我惊出一身冷汗:“……太子殿下,臣会还你的。”
中秋夜宴是团圆之宴,皇上解了我的禁足。同往日宴会一样,歌舞升平,鼓瑟吹笙。重头戏乃贵妃携宜春院宫『妓』编排的百鸟朝凤舞,百鸟朝凤舞本就是群舞,当初在朝凤殿南宫染霜独舞已是翩若惊鸿,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更是视觉盛宴。皇上更是亲自抚琴浅唱: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些老臣感慨万千:
“若不是你我都已老,我还当起舞之人乃朝阳公主!皇上如此宠幸贵妃,也是兄妹情深啊!”
“真是恍若隔世,当时我见朝阳公主起舞时还是随父赴宴的少年,今日我儿正如当初的我啊!”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没想到我此生得见两次,苍天待我不薄啊!”
南宫染霜身着金缕舞衣,仿若九天之凤。正在众人回味无穷时,舞毕的南宫染霜栽倒在台上,我想也没想就欲冲出去,被太后及时扣住了手腕。
一旁抚琴的皇上第一个冲了上去,太医令黄岐把脉后欲言又止,和贵妃皇上交换眼神后才回禀:“恭喜皇上,贵妃娘娘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
一个月,左,右?
感受到我的震颤,太后拍了拍我的手,只剩长吁短叹,自古皇家多龌龊,血脉混『乱』已不是先例。
皇上没有怀疑,喜脉多在妊娠一个月后才能把出,中元节前,他可是夜夜宿在飞霜殿。
中秋佳节,贵妃有喜,可谓双喜临门,皇上大悦,又添二喜:落棠公主东方筱雅和亲给无止境做侧妃,与太子妃同日进宫成婚;准二皇子出宫建府,纳陈国公*陈静为妃。
无坤汲汲营营,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见他感怀伤神,神『色』自若地向两位哥哥贺喜。
物极必反,宴上群臣高兴,把酒言欢,喝得高了些,尤其是太医令黄岐,以至于宴罢出宫路上竟跌下山崖,第二日尸首才被发现。
因为贵妃动了胎气,皇上又多在行宫停了七日才动身回京。
同来时一样,太后邀我与之共乘,又将随行下人都赶了出去。
“黄岐死了,哀家心中有了答案。”
太后在我面前从未自称过“哀家”,我心内一片冰寒,跪下请罪:“『奶』『奶』,黄岐说贵妃曾害月子病,这胎是保不住的,不会污了皇家血脉。”
“月子病?”
当我『逼』问黄岐时也吃了一惊,两年前我与南宫染霜相识,相恋半年,我走后几个月她就被玄清道宗逐出师门,她若是生了我的孩子,破了清修的身子,坏了道宗名声,就说得通为何宗主出尔反尔了。
未婚产子,成为师门之辱,害了月子病,再也无法有自己的孩子,她因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却不知道。
万般悔恨,万分惭愧。
我深深地埋下头说:“上次,应该也是我的。”
我从未听过太后的语气是这么严厉冷漠:“七儿,『奶』『奶』没能力保护子孙,让你幼时吃了许多苦,也错失了如何为人的教养。『奶』『奶』自身杀孽深重,也没资格说你草菅人命。但『奶』『奶』也是个女人,是个母亲。丧子之痛对母亲来说是非人之痛,而小产对女人来说不仅伤身,更加伤心,我不想看到这么无情的你。”
我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仿佛天塌地陷,我第一次这么害怕,怕『奶』『奶』对我寒心,怕她不再爱我,我颤抖地认错:“孙儿知错,以后定当珍惜身边人。”
“起来吧,你还小,不知道因果报应的厉害,『奶』『奶』常想,若不是年轻时犯下的罪,晚年何至于如此凄凉?『奶』『奶』不希望你也落得我这样。”
听太后放软了语气,我松了口气,全身瘫软在太后膝下:“『奶』『奶』,七儿知错了,七儿是全心全意对『奶』『奶』的,您看我不顺眼只管打骂,我一定会改的,求您不要赶我走,别不要我……”
她轻抚着我的头:“吓到你了?傻孩子,你是『奶』『奶』的命根子,纵使不要这天下,也不会不要你。『奶』『奶』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依照本能反应,像小时候一样滚进了太后怀里,在太后脸上亲了一口,她也紧紧搂住我,回亲一口。没有任何欲念,这是最最纯粹的亲情。
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即使真是如此,我也是幸福的。
因为贵妃怀有龙嗣,身娇体贵,浩浩『荡』『荡』地仪仗队比离京时还要慢,一百二十里的路程,行了三天还剩三十里,又要在野外安营扎寨。
我吩咐楼月和其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独自躺在太后帐外看星星。
“诛『奸』王,斩妖妃!”
伴随着口号,黑暗中箭矢如流星雨漫天飞舞,不少侍卫中箭倒地,营地中又冒出许多踏雪无痕的暗卫围在各个主帐周围。
我以魔力传声:“魔影听令,保护太后,不可妄动。”
魔影没有现身,齐声应喏。
璇玑阁早就来报,大批荆楚人陆续北上,埋伏于京郊,南宫染霜滞留行宫不过是给他们争取时间。
箭雨过后,兵刃相接,杀伐之声赫赫,营地里『乱』了起来。
皇上才是真正的老狐狸,他想保的自有暗卫保护,他想杀的都弃之不顾。
“你不想看看皇帝想让你生还是死吗?”东方少黧在我耳边说到。
“不想。”
他想我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的命也不指望他来保护。
“枉费皇上苦心,你在皇帝心中和太子殿下一样重要。”东方少黧见我不信,补充到:“我没必要骗你。”
一颗信号弹弹上空中,敌人知道中计,杀红了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普通侍卫难以抵挡,暗卫虽强,却是寡不敌众,伤亡不少。荆楚人最恨太后,突破防线后全涌向太后这里。
太后的帐篷距离皇上大帐甚远,又不起眼,他们目的明确,我心如寒冰,对南宫染霜心灰意冷,手执鱼肠剑,凡敢来犯者一个不留。
端木兰率领大军赶到,动『乱』平息,双方都伤亡惨重,御医们聚集在主帐内,南宫染霜为皇上挡下一剑,腹部受伤,胎死腹中,终生无法受孕。
我看着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只觉越来越陌生,她透过人群悲戚地望着我,我一刻也不想停留,面无表情地出了帐篷。
『奶』『奶』,我不是无情,我只是无法原谅妄图伤害你的人。
“我后悔拿到寒冰玉了,有了这玉,再也打不过你了。”东方少黧无限怅然。
“少黧过谦了,生死面前还能保留实力,我可比不过你。”
我回了自己帐篷,太后已经回去,我洗去满身血污换了干净衣服,继续躺在帐外看星星。
“百毒不侵真好,秋后的蚊子猛如虎,挨着少主,都不怕咬了。”其月躺在我身边说,“去了行宫,少主身边多了许多人,其月很久没和少主并排躺在一起了。”
对他的煽情我嗤之以鼻:“别虚情假意了,若不是我驱蚊,你也不会来找我!”
“少主,染霜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才从那个不染纤尘的仙子变得工于心计。”
她本是道宗无忧无虑的弟子,若不是遇见我,她现在应该还是道宗无忧无虑的弟子。
“我是这世上最坏的男人,万花丛中,摧花折柳,却不能给他们一个好归宿。”
“少主的初心都是为了别人好,只能怪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其月永远无条件地支持我。
“如果我不招惹他们,就不会造成这么多悲剧,对他们最好的补偿,就是不再纠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