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子在小区门卫那里签收了一个快递，抱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正要合上的时候，贺景阳着急忙慌的钻了进来，一看她也在里头，说了声：“巧啊。”

“嗯。”

两人谁也没提那空瓶子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贺景阳站了会儿，突然‘嘶’了一声，夹着腿，扶着电梯门。

赵慧子：“……”

这个姿势……

尿急？

“欸。”贺景阳问，“你是不是开学了？”

“嗯。”

“要上晚自习吗？”

“嗯。”

“行，我以后去接你下晚自习。”

赵慧子想都不想地拒绝：“不用。”

“没有拒绝的余地。”贺景阳发现在晚辈面前这个姿势不太体面，挺直了腰板，抱着胳膊，认真地说，“我就接个新鲜，你完全可以放心，就我这耐心，接不了几天。”

“……”

他们住在十七楼，电梯刚刚在五楼停了一下，现在在七楼。

赵慧子迅速抬手，把八到十六的楼层按钮，全部点亮。

贺景阳：“……”

他们住在十七楼，电梯刚刚在五楼停了一下，现在在七楼。

赵慧子迅速抬手，把八到十六的楼层按钮，全部点亮。

贺景阳：“……”

赵慧子回家，关上门，张晓兰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把包裹一拆，里面果然是一副裱好的画，画着她妈妈的艺术照。

她把画摆在客厅中央，还起到装饰房间的作用。

门铃突然响了，赵慧子不得不停止欣赏，跑去开了门，夹着腿的贺景阳在门口冲她笑：“忘带钥匙了。”

赵慧子：“……”

贺景阳把憋了一下午的水放出来之后，觉得人生都升华了。

从赵慧子家的厕所出来，这才注意到客厅多了一幅艺术照。

赵慧子站在画前凝视。

贺景阳走过去，小声说：“你妈妈很美。”

赵慧子端详着画，轻轻“嗯”了一声。

“画的真传神。”贺景阳很认真的说。

赵慧子说：“这是我妈最喜欢的画家，我唯一求过赵明宗的事，就是买下这幅画。”

贺景阳盯着画看了半天，又说了一遍：“你妈妈真的很美。”

“我知道。”

夕阳余晖落在阳台上，地板被度上一层暖光，折射在赵慧子脸上，将她的棱角包裹出几分柔和。

细长的睫毛下一双平静的眼眸，凝视着画像，却又仿佛在凝视其他，贺景阳压住想摸她脸的冲动。

贺景阳侧着脑袋看了她许久，突然说：“惠子。”他头一回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对她说话，“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少一点敌意，我和唐婉清的关系是近，但我对你说的话也都是推心置腹的。”

“你进了医院，换来了张晓兰，让唐婉清气的食不下咽。但你觉得你赢了吗？你如果没从手术室出来呢？这次是一瓶芝麻，下次呢？一瓶毒药？这次你害得是自己，下次你是不是要直接喂给唐婉清？利用自己过敏的体质去博取同情，赵明宗就你一个孩子，在乎你，你拿健康骗他。”

“等那个孩子出生，他把所有的容忍都给了新生命，你还有什么能作为要挟的？”

一种被撕破脸皮的遮掩，将血肉暴露在烈日下灼烧的感觉，令赵慧子低下了头。

“为了报复赵明宗和唐婉清，你看看你成了什么？不是句句锋利伤害别人，就是阴谋诡计伤害自己。

你现在的目光就局限在方寸？得到一个张晓兰就让你充满成就感？”

羞愧，愤怒，被赤裸拷问的凌辱感。

尤其在她妈妈的画像面前，赵慧子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试图用仇恨攻击他们，可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你攻击的其实是自己吗？花一样的年纪，不早恋不追星，天天泡吧喝酒，不读书不干正事，沉闷的像个刚出狱的杀人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背负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狗屁。”

“而且你现在处在人生中，唯一一个最公平的考验里，一辈子只有这个时候，你是不靠父母只靠自己。什么小三，小三的孩子，都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她就算生个哪吒出来也跟你没关系，我要是你，我就考个状元，接受最好的教育，做到行业最顶尖的那一层。你就站在她所有孩子都爬不到的高度，睥睨他们，嘲笑他们像个傻逼。”

“你越优秀，你妈妈越体面，越骄傲，还能到处跟朋友说我女儿很优秀。”

贺景阳语调缓慢，字句清晰，并且全程都用赵明宗和唐婉清作为称呼，而不是‘你爸’‘你后妈’之类，是一种将赵慧子摆在平等位置上的尊重态度。

从来没有人对赵慧子说过这些话。

在赵慧子妈妈和她爸爸离婚后之后，所有人只会说：“可怜的孩子”“挨千刀的小三”“缺德的赵明宗”。

过了两三年，人们逐渐习惯了唐婉清的存在，习惯了新的赵太太，就变成了：“你不要气你爸爸啦，他一个人又要管公司还要顾家哄你，真不容易啊。”

“事情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你后妈对你也挺好的。”

就连张晓兰的态度也是：你爸爸在你和后妈之间选择你，说明你爸爸还是挺好的，偶尔给他一个笑脸吧。

她甚至有时候都被这样的言辞给说服了，但大多数时候在心里想，你们知道个屁。

我的家被毁了啊。

只是因为时间在走，日子没有坏下去，当初毁灭时候的断壁残垣就能被抹去痕迹了吗？

如果连我都不恨了，那谁来戳你们的伤口呢？你们不知道伤口会痛，谁还会记得受伤的理由呢？

所以喻指赵慧子倔强的对他们保持敌意，想要用离经叛道的自己报复所有人。

直到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能恨了，你要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赵慧子低着头，沉默很久，小声问：“这是我重新求来的画……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烧了唐婉清的屋子吗？”

贺景阳走近她，蹲下去，抬头看她的脸。

“因为……”赵慧子声音哽咽，眼泪逐渐凝聚成形，沉重的滴下，落在贺景阳眉头，“因为她把我妈的东西都丢了……”

“我真的……”

“好恨她……”

贺景阳眉头轻轻一颤，那滴眼泪就从他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