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觉得都差不多。”

赫岚不知道锦上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今天晚上的月亮确实又大又圆又好看，但是，他还真看起月亮来了？

赫岚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谁知锦上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小时候，我母后带我看的月亮最好看了。我母后就像月光一样温柔，永远静静地在黑夜里照亮一方，不争、不抢。”

“她的存在不是为了照亮你的前路，而是为了告诉你，哪怕是最黑的夜，仍然会有光。”

“有光就有退路，有退路才会心安，心安了，才能闯荡四方。”

赫岚心里有点奇怪，这人怎么了？酒后吐真言了？怎么这人喝多了说话还这么有条理？难道不应该胡闹么？

赫岚对于醉酒的印象全来自于他爹喝完酒胡说八道的样子，要么就是酒馆一群大老爷们赤膊上阵划拳助兴的样子。

锦上卿拿起赫岚摔下去之前放在瓦片上的酒壶，抬头就灌了一大口。左手背随意地在嘴角一抹，右手将酒壶扔在一边。

赫岚看得有些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锦上卿。这样潇洒不羁的样子，他觉得应该是跟着自己学了三分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锦上卿的声音黯淡了下来。

“可是，我的这最后一点光也灭了。我母后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走了。”

“我父皇每天都很忙，很忙，忙到根本没时间陪我。”

“不多久，他又迎娶了新皇后。她倒也没有苛责我，但她不会陪我看月亮，给我讲故事。”

“后来，她生了弟弟妹妹，对我连敷衍的功夫都没有了。父皇更无心顾我。每次叫我去只问功课和修炼······”

“自那以后，我觉得似乎王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可怜我······”

锦上卿又拿起酒壶，将里面剩的最后一点一饮而尽。随后还顺手将那酒壶在空中抛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夜空中，赫岚想拦都没拦着。

赫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边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搞到的酒刚喝了两口就被锦上卿都喝完了。

一边又担心那个不知道扔到哪里的酒壶万一砸到什么人或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然而锦上卿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担心，他喝完最后一滴酒，就将头偏向了没有人的那一侧，抱膝坐着，将脸埋在手臂与腿环成的浅窝里，一动不动。

在他转过去之前，赫岚从他眼睛里看到了点点水光，和晕红了的眼眶。

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第一次遇见锦上卿那天，他眼底的水汽是为什么了。

“温言······”

“没事的······”

“都过去了······”

赫岚想安慰他，几次开口却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陪他一起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赫岚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只好硬着头皮说，

“哎，其实我小时候啊，也挺惨的。我从来没见过我的亲爹亲妈。我养父养母都是西谚王府里的下人。”

“我家穷，小时候什么也没有，也供不起我念书。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的忙，也不管我。”

“我就天天跟着府里下人的孩子们玩。王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看不起我，欺负我，骂我是捡来的野种。”

“谁知道嘿，到咱们学院招生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没招上，偏偏是我这个野种天赋最好。给我爹娘争了光，也把那些欺负我的人气了个半死······哎，温言，你有没有在听啊！”

赫岚一说起话来就像开了水闸一样，根本都停不下来。要不是锦上卿半天连点反应都没有，他估计能说到明天去。

“睡着了？”

赫岚轻轻推了推锦上卿的肩膀。当他发现锦上卿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时，脸上的表情可别提有多精彩了。

“我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哎！醒醒啊！醒醒！不然我怎么把你带回去啊！”

赫岚晃着锦上卿的肩膀，可对方就是一动不动，赫岚怕动作太大把他推下去，只好停手了。

本来赫岚想把他送回水院宿舍的，但是又怕他这幅样子被他的同学看见了解释不清楚。

毕竟两人出来偷喝酒，违反了校规，被戒训处的那帮人知道了可是要挨重罚的。

赫岚倒是不在乎，可是盯着锦上卿的人那么多，赫岚可不愿让他们拿到锦上卿的把柄。

想了想，赫岚对睡着了的锦上卿说，“那只能便宜你去爷那儿睡一晚了。”

火院这边到底是赫岚的地盘，哪里人多哪里人少，他晚归次数多了，摸得门儿清。

于是，半夜，火院结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了，这人走得似乎颇为费力，因为他怀中还抱着好大一个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间门口，赫岚刚准备开门。

“我X，差点忘了，房间器灵休眠。”

“呼！”

好不容易将锦上卿放到了床上，赫岚扶了扶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凑到锦上卿耳边说，

“便宜你了，本大爷的床还从来没给外人睡过。”

说完，他又掐了一把锦上卿的脸，故意拿出一种教训小辈的语气说，

“不能喝还喝这么多，好了，你乖乖睡，我去洗个澡。”

“别走······”

正当赫岚转身要走时，锦上卿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赫岚以为他刚才掐锦上卿的脸把他弄醒了，当下连魂儿都吓丢了。

他转身看向锦上卿，他仍然双眼紧闭，只是眉头皱了起来，并没有醒。

“我怕······”

只是梦中的呓语。

赫岚一转身回来，锦上卿顺势又拽住了赫岚的手，本来平躺着，突然转向赫岚这边，将身子蜷起来。

赫岚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一下就软了，握住他的手，坐在了床边，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头，伸出自由的那只手，将其抚平了。

“我不走。”

第二天早晨，锦上卿醒来时便感觉有些不对，这床······

猛地一睁眼，锦上卿刷地一下坐起来。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见都是陌生的景象。赫岚去过锦上卿的宿舍许多次，但是锦上卿从来没有来过赫岚这里。

“这是哪儿？”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手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啊！！！！”

“赫岚！！！！”

“吵什么吵啊，一大早的。”赫岚的手一下被锦上卿甩开，动作太大把他吵醒了。

他的扶着头从床边的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锦上卿。

“这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我······我怎么还穿着你的衣服？”锦上卿的声音有些急，脸也红了。

赫岚撇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说，“你还好意思说呢，昨天你喝多了就睡着了。我总不能把你丢到屋顶上不管吧，只好把你带回我这儿了。你那身衣服酒气太重，我就给你换了一身。”

“明明是你把我灌醉的！你！你！你！你这个！······”

“好好好，我的不是我的不是，看在我陪了你一晚上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赫岚磨磨蹭蹭地转身，嘴里嘟囔着，“明明昨天是你把我的酒都抢走了，还赖我······”

“赫！岚！”锦上卿几乎是恼羞成怒了，一双眼睛瞪着赫岚似乎要喷出火来，“快把我的衣服给我！”

“得嘞，我这就去！”赫岚被锦上卿一喊瞬间清醒了，赶紧去拿衣服。

拿个衣服赫岚也不消停，只听见他在房间那边喊了一句“我的老腰啊～”

锦上卿的脸又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等赫岚回来，锦上卿一把夺过赫岚手中的衣服，一边换一边说，“你腰怎么了？”

赫岚扶着他的腰正疼得呲牙咧嘴，听到这话，立马说，“你躺我床上睡得舒服，我可是睡了一晚上地板哎！再说了我昨天晚上可是把你抱回来的！从藏书阁！抱回来！换成是你，你不腰疼啊！”

锦上卿白了他一眼，说，“换成是我，我就给你拖回来。”

“哎！你这人有没有一点良心啊！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我？”赫岚听到锦上卿的话瞬间炸毛，瞪着他说。

这时锦上卿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直直看着赫岚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太胖了，抱不动。”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赫岚一个人在屋里上蹿下跳，对着镜子哀嚎，“我这哪里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