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林子玉这份迁怒来得莫名其妙，但寻音还是平静地回复了她：

“实力、运气，缺一不可吧，具体是因为什么，我想应该问问试镜当天的评委老师们。”

这个回答一方面澄清了自己不是靠后台，而是靠试镜获得的这个角色，另一方面，也没直面回答，而是把答案交给了当天的评委。

看到林子玉眼底掩藏的愤怒，寻音知道她听懂了最后一层讽刺的意思——

你没选上，或许是因为，没有运气吧。

寻音朝台下微微颔首，礼貌地微笑着回到了原位。

下一个被提问的，便是林子玉。

她浅笑得体地站在讲台前，等待着主持人的提问。

但主持人还没开口，坐在最后一排、说话句数屈指可数的祁墨却突然开口问：“你也去试镜了《如鸢传》，但并没有被选上，是吗？”

林子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这个回答，让她进退两难。

说“否”吧，要是之后被扒出来，她就属于在这真心话环节公然撒谎，肯定会被喷得很惨。

但如果说“是”的话，观众绝对会把两个问题联系起来，觉得她是因为自己没选上心生嫉妒，才会问寻音那样的问题。

林子玉抿了抿唇，模棱两可地说：“是，但可惜最后档期没合上。”

把原因甩给了档期，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寻音攥了攥指尖，心想幸好这节目没有录制观众，不然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势必引发一阵大讨论。

大概一个小时后，上半场教室部分的录制结束。

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寻音回到休息室换了休闲款的运动衫校服，坐在沙发上缓口气后，便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走廊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人声嘈杂，直到走过拐角，看到五六米外的洗手间标志，周遭才安静下来。

她往前迈了几步，却在经过一间休息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了林子玉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帮她？”

寻音本能地愣住，抬头看了眼门上贴着的标牌——祁墨。

虽然猜得到林子玉口中的“她”，肯定是指自己，但她对祁墨的反应并不感兴趣，因此也没准备偷听。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她举步离开，门却突然很快被从里面打开，随之而来的，是祁墨充满冷意的一句——

“滚。”

寻音尴尬得想找个洞钻下去，她真没想偷听，但现在任谁看，她都是一副偷听ing的样子。

林子玉脸色铁青，瞥了她一眼便二话不说离开了。

寻音紧随其后也正准备朝洗手间走，却被祁墨喊住。

“聊聊吧。”

寻音抿唇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既然对他的心思有了几分确定，那长痛不如短痛，拖拖拉拉的，倒确实不如一次说清楚。

于是她转过身，看了眼四周无人，这才迅速走进了休息室。

虽然觉得要是被拍到，又说不清了，但比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聊感情问题，似乎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寻音保持着和他大概两米的距离，微微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

“祁墨，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父亲，也很感谢你刚才录制时替我解围，但是这段时间来，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目的，如果你是觉得我家欠了你，那也是我爸欠你的，请你找他去讨要补偿，不要强加到我身上。”

祁墨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神色冷硬地问：“你觉得我只是为了讨债？”

寻音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说实话，我倒希望你只是为了讨债。”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祁墨垂下眼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的心谁也走不进，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年他因为救人失去了左小腿，原本就性格阴郁的他越发自暴自弃，直到那一天，在医院走廊里遇到了她。

她穿着白蓝相间的高中校服，安静地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任旁边人来来往往，都没能吸引她一丝注意。

那一个瞬间，他好像突然找到了暂时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他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更甚者，看她笑一笑，即便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即便只是一小段时间。

他承认，他是自私的。

可是，他坦然接受了这种自私。

可惜，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做不到，任凭之后那几个月，他多次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她却依旧对他没有任何记忆，也不曾对他笑过。

直到，她进了大学，遇到了那个男孩。

肉眼可见的，她变得开朗、自信，变得，和他更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寻音想了想，突然摇头笑道：“因为，他不用走进来，他本来就在我心里。”

祁墨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看，不逼她，她便笑了。

果然如他所想象的那样美丽而治愈。

许久后，祁墨也低低笑了一声。

虽然在和迟慎见面过后，他就已经不得不放弃，但直到此刻，他的内心才彻底释然。

“音音。”他低声唤了一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永远，都不会再打扰本不属于他的她了。

寻音看着他眼神里的解脱，一瞬间，脑子里轰然作响，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但她心头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前世为什么他坚持要相处半年后再结婚，为什么会对她说“别急，你会得偿所愿的。”

因为，他可能已经决定了，半年后，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寻音眼神轻颤，眼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无法看着他消逝而无动于衷。

“祁墨。”寻音突然环顾了一圈这没开灯的休息室，微微扬起嘴角说，“这屋子好黑啊，走出去看看吧，或许，会发现点什么呢。”

祁墨眼神微顿，神色未变地侧头朝窗口看去——

那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光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