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宁儿看着竹叶间的相互碰撞，听着清脆的鸟鸣，端详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笑了。

她看着柳淑雅泪眼婆娑，没有丝毫的动容，“柳小姐，请。”

“长公主当真如此？”柳淑雅高声重复问道。

巫宁儿点点头，就这么望着她，眼中平静的如同一滩湖水，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想是柳淑雅没有料到巫宁儿会这么决绝，毕竟之前在自己的认知里，她不是那样的人。面对这样的回答，柳淑雅攥紧了拳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拔出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这样呢？”

“柳小姐会不会多管闲事了？”巫宁儿有些意料之外，想不到这个女人如此倔强，为了一个利他不利己的话语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做威胁。

“若是长公主不答应，那民女这条命就当是还给您了。”柳淑雅昂着头，刀子在脖子上磨出了一道血印，仿佛不是自己的命似的。

巫宁儿摇摇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么辜负父母的良苦用心，她爹娘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来想的是不管她，只要不是死在自己这里便好。

可是柳淑雅她目前落入如此境地，与自己大有关系。算了，就当是欠他们柳家的，为了避免激化，好言相劝道，“不如这样，我写一封信，还望柳小姐代为转交给他。”

“长公主真的不愿吗？”一封信？还不如当面说清楚。

巫宁儿没有继续回答她，只是安排了人端上笔墨纸砚，认真的写了好几页纸，神情无奈且严肃。

“柳小姐。”巫宁儿封存好后，交给了她，多说了几句，“柳小姐，人生在世，不必苟活，更不用为了讨得他人欢心而欢心；如今朝堂纷争，温饱焦灼，不如安然度日，一份清闲，了然心间。”

柳淑雅的敢爱敢恨恐怕是遗传了她母亲，柳夫人为了恋人，和仇人共度一生，可怜她的精心算计，只可惜被自己打断了；她也是一样，说起来自己果真是柳家败落的罪魁祸首呢。

“民女只想凭心而动。”柳淑雅放下刀，掂量着手中有略微重量的信封，大概她还有很多话没办法说出来吧，“既然如此，长公主不想要，那么民女就收下了，相信水滴定能石穿。”

自己这番恳求，她都不愿，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她相信，情比金坚，日久定能声情。

看着柳淑雅毅然的背影，她应该是释然了，他也应该明白了吧。

茹儿悄悄探出来，“小姐。”看小姐还是有些心软，要是柳小姐再坚持一会，说不定小姐真的就要重蹈覆辙了。

“茹儿，收拾一下，去幽州。”巫宁儿想起还有一件事落下了。

“幽州？”茹儿疑惑了，那边的事情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说不定此行还有一番别的收获呢。”巫宁儿眼眸深邃，至幽州的方向，望眼欲穿。

之前去幽州时，是带着任务去的，是为了天下安定；这一次去，是为了私事，当年的事情，必得水落石出。不仅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亡灵一个机会。

巫宁儿心情沉重，想着不知道元苍岭看见那封信该作何感想，应该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毕竟他母亲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还有真相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还真是讽刺啊……

选择“自报家门”，只是为了他能够安心而已。

再愚钝之人，到了如今，都体会至深。

他那样优秀的人，自己一介凡人怎能不动心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快马奔驰，萤火照明，而距离千里之外的一处，几间简简单单的茅草屋子，不大不小的院子，元苍岭醒来后，看着柳淑雅带回来的书信。

满是希望欣喜的打开，却是怨恨埋怼的拍桌子，他的胸腔像是即将爆炸时的地雷，他的怒火，燃遍喉咙，跑遍全身，“望珍重！她竟然就只是这样！之前的一切打算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女人！”

柳淑雅在门口处偷听着，原以为巫宁儿写的一封信足够绝情，能够打消他，结果……

真的是不行了啊……

心底的那一点侥幸现在已经可有可无了。

她低下头，不知情深缘浅，早已泪流满面，却无处倾诉。默默的擦掉内心的不争气，走向庖屋，热气已然腾腾，慢慢的舀起锅中煮好了的白粥。

就算是没人要，也得挺起腰。

“王爷。”端着走进了元苍岭的屋子，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放那吧。”元苍岭现在没心情同她讲话。

“是。”柳淑雅没有多加劝阻，很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元苍岭看都没看，手中的信早已被捏得不成样子，青筋暴起。

巫宁儿，就这样就算完事了？那他母亲不是白死了吗？总要给个交代！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苍茫着急忙慌的推开门，“您快去看看！”

苍茫苍泷等暗卫阁的兄弟们还是跟随在元苍岭身边，在他们眼里，一日是主子，一辈子都是，不管他是不是摄政王。

等到元苍岭赶到时，柳淑雅正在院中跳舞，穿着那日宫宴之上的衣裳，跳着一模一样的舞姿，只是没了伴舞，没了笛声，没了音律，没了心中的那个他……

那日的她，满心欢喜；现在的她，失魂落魄……

元苍岭转身，没有理会，走了几步，只听一声“扑通”，柳淑雅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满嘴是血，满眼是泪，奄奄一息，还看着他站着的方向，“王……爷……”

柳淑雅咳咳傻笑着，为了天仙一般的难忘之人，堵上了一切，母亲，父亲，整个柳家……

为了他，不顾颜面的跪请巫宁儿，只想看他的笑容；为了他，与焚天楼那等江湖恶霸交易；为了他，没有忠君礼义，全了他的野心……到最后，还想着把自己最完美的样子留给他，可是呢，没有换得一个字，一个眼神……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回又一回……

柳淑雅侧身看着元苍岭，拼尽全力咽下止不住的血泪，一字一顿，“柳……淑雅在……这……里恭送……王……爷。”

终于，他露出的惊讶的表情，真的是太……欢喜……了

自己真的是太傻了啊。

这无月之夜，风极大，花落得极多……

一帆风顺的不能长久，可满是荆棘的又能如愿以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