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朝野
作者:慕猫儿 | 分类:古言 | 字数:1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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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温情
“什么?”段棠听到消息后,禁不住勃然大怒,他拍案而起,对大殿内他精挑细选的十几位大臣吼道,“尸位素餐说的就是你们!朕守川南而谋天下,奈何你等非但没有帮到朕分毫,反而让朕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遭此大辱,你们如今站在朕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难道不觉得自己可恨可笑吗?”
这帮人虽说是段棠精挑细选,比起“涅盘山”那帮听闻血兰花便趋之若笃的北国官员,却是云泥之别。
“涅盘山”上的官员,全是因为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而这帮人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
他们平素里中规中矩,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南平王”段义的时代,他们这帮人的生意,垄断着川南城的大小街巷,段棠一来,这样的日子变了。他们被段棠请到了王府大殿上,冠以各类官职头衔,手底下的生意也被段棠接手,取而代之的是撑不死也饿不死,可有可无的“俸禄”。
但这看似可有可无的“俸禄”,恰恰满足了这些人的虚荣心。
他们原本顶多是个财主,较之普通人,头脑灵活,攻于算计,眼下却不同了,他们有的成了“尚书”,有的成了“侍郎”,有的甚至成了“大将军”,走在川南城里,比起以前,这脑袋抬得那叫一个高啊。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这两天川南城的变化。百姓们的欢喜,都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呢,究其原因,傻子都能看到,明明白白在自家门上贴着呢。
段棠一直标榜自己是川南的皇上,这突然间全城百姓的门上,大张旗鼓地挂上了北襄王的画像,段棠不生气才怪。
陈萋萋自然是瞧得出端倪的,她并不避讳这满朝的官员,从大殿的侧位起身,来到众人面前,直言道:“皇上龙颜大怒,你们惊慌吗?”
“臣等惶恐......”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陈萋萋笑了笑,说道:“惶恐就该杀头!”
众人一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只听陈萋萋又说道:“不就是几张画像嘛,又什么值得惶恐的,亏你们在川南城活了大半辈子......传令下去,即日起,川南城家家户户的门上,只准悬挂这幅画像!”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举眉一看,却是段棠的画像,画中段棠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若海棠,目如流光,好不威风。
陈萋萋又说道:“本宫听说,悬挂北冥王的画像,可得纹银十两......你等须得让川南的每一个百姓都知晓,不悬挂北恒王画像者,头上脑袋不保。”
“谨遵皇后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萋萋将手中的卷轴交到就近的一位官员手中,转身拜倒在地,朝段棠说道:“皇上......不知臣妾此举,能否解开皇上心头的疙瘩?”
段棠看着陈萋萋,嘴角微微一仰,朗声说道:“皇后此举......却是大错特错了啊......”
陈萋萋顿首说道:“还请皇上明示!”
段棠叹了口气,对面前众人说道:“如若皇后一人,便能解朕心头的疙瘩,你等是不是该到城外的栈道上溜达溜达去了?这么着吧......皇后的旨意,你们听在心里便可,至于如何处置百姓门上的画像,你们自己想办法,哪位爱卿若办的好,朕赐他花都良田百顷,钱庄十座......”
陈萋萋暗暗一乐,这就是她深爱着的“双面海棠”,海棠花开千余顷,一支独傲。
众人谢恩告退,陈萋萋迫不及待地飞奔道段棠身前,扶住他的膝盖,柔声说道:“皇上......当初臣妾千方百计缉拿顾北与长缨二人,为得就是将眼下的烦恼截杀于襁褓之中。皇上为人善良,百般不忍,如今终于养虎为患,请皇上下令,让臣妾派‘西河帮’的弟子,捉拿顾北长缨。既然川南地牢都无法将他们囚禁,那么,臣妾修葺一新的‘琊龙阁’,将会是他二人最后的归宿!”
段棠抚摸着陈萋萋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斜着嘴笑说道:“萋萋......你这般为朕分忧,就不怕朕有朝一日,亏欠于你吗?”
陈萋萋仰着下巴,双目含情,淡淡说道:“亏不亏欠,都在皇上一念之间,臣妾看着皇上,眼里星辰大海,深远辽阔,不想过往,不念将来。”
段棠脸色一变:“你的家眷,如今还在牢里......”
“川南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莫过于大牢了,有吃有喝,外头的风云变幻,他们充耳不闻,倒是一生难得的体验,皇上这是为臣妾好,臣妾心里明白!”
段棠冷冷一笑,说道:“你对朕这般包容,难道只是为了皇后这个位子?如今你已稳稳做于其上,此生别无他求了?”
陈萋萋心底一冷,她熟悉段棠的心性,狭隘之时,就算看天,也不过是双眼间的一道缝而已。
她缓缓问道:“皇上,臣妾乃一弱小女子,能有什么抱负......还不是盼望皇上早日进驻大安殿,品尝御厨们煲的汤时,能想起臣妾,皇上喝一口,臣妾也喝一口......馋得宫女和太监们暗自流口水,臣妾就好开心......”
第294章 温情
段棠突然一把拉起陈萋萋,置于自己的大腿之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一直勒到她满脸通红,才说道:“朕满足你!”
为了花都的良田钱庄,段棠的这帮“大臣”们可谓煞费苦心。他们用陈萋萋赐予的画像做模子,一天时间,自掏腰包,请来上百位画匠,连描带画,画出了上千副段棠的画像,又让护卫、家丁尽数出动,挨家挨户宣读陈萋萋的旨意:“不张贴北恒王画像者,斩首!”
川南的百姓,这几天着实忙碌,他们各自盯着自家门上的画像,一时间手足无措。
要是将北冥王的画像撕掉,那自己已经花出去的十两纹银,可能面临被收回的危险。要是不挂北恒王的画像呢,又要面临被杀头的危险。
左右权衡之后,川南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举动:画像又不是门帘,一左一右贴上两张,既能保住脑袋,又能保住银子,两全其美!
顾北被段棠这回的做法彻底逗笑了,长缨坐在顾北对面的卧榻上,披着一件简单的鹅黄衫,脸色绯红,痴痴地盯着顾北,看他在桌前举着一个空酒杯傻笑。
顾北问道:“缨儿......你看夫君我......是不是像个无赖,拿了段棠的钱,有抢了他的风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派人,开始全城缉拿咱俩了。”
长缨冲他吐了吐舌头,说道:“这点小事,还用夫君你操心吗?我俩被他算计一回,差点送命在川南的地牢之中,吃一堑长一智,我可再不要进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了,所以,段棠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顾北和长缨,在川南城外晃悠呢!”
顾北眉毛一仰:“你叫人假扮咱俩了?”
“聪明!”长缨笑着说道,“我挑的这俩人,一定可以以假乱真!”
顾北耸耸肩,说道:“缨儿,你什么时候想得如此详尽,夫君都有些崇拜你了!”
长缨莞尔一笑,说道:“夫君你就等着瞧吧,说不定还有惊喜在后面等着你呢......”
“什么惊喜?”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长缨闪着狡黠的目光说道。顾北冲到她面前,搂住长缨的香肩,娇滴滴地说道:“你就告诉我呗......我好歹也是‘长缨帮’的长老啊......”
“还提‘长缨帮’?”长缨伸手打了一下顾北的胳膊,说道:“要不是因为段棠,‘长缨帮’能元气大伤,以至于都快要在江湖中消失了......现如今留来的,只是一些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了。”
顾北轻轻叹气道:“这也怨我这个长老......”
“什么长老?你早就不是长老了,哪有让北国国公参与江湖帮派之理?那岂不是和倪雄一样了?”长缨说道,“夫君,‘长缨帮’的事,你不要劳心了,我不会让你在北冥王那里为难,只不过‘长缨帮’活下来的弟子,念在我对他们有恩的份上,能帮我们的时候,一定会倾尽全力伸出援手的。”
顾北挨着长缨坐稳,闭着眼睛沉思了半晌,说道:“缨儿,其实有件事,一直搁在我的心里,我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如今看来,恐怕还是会生出纰漏的......”
长缨将头靠在顾北的肩上,会意地说道:“夫君,你说的是父王吧......”
顾北点了点头,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西凉大王一定已经得知了杀害我母亲的幕后主使是倪雄,倪雄如今被皇上安排到花都养老,西凉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长缨幽幽地说道:“宜妃娘娘是我父王的一生挚爱,他能为宜妃娘娘之死,举一国之力,追杀元凶十几年,如果换作是你我,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不会!”顾北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长缨杏目圆睁,一下子瞪住了顾北。
顾北赶紧把长缨搂在怀里,轻轻地说道:“我不会让悲剧重演,咱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长缨听罢“哈哈”大笑,问道:“你这是要和我义结金兰吗?我才不要呢,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到我前面!”
“幸好我留了一枚‘血兰花’的种子,倘若我死在缨儿前面了,你就喂我吃下去,就算熬,我也要熬到你老去的那一刻!”
“哎呀......”长缨皱眉说道:“你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方才你说父王会对倪雄下手?”
“嗯嗯......”顾北说道:“西凉王绝不会轻饶倪雄,而倪雄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关刀局’,眼下已经是江湖第一大帮,手下弟子人数达到了空前鼎盛的地步,倪雄稳居花都,又有京城作为屏障,他大可以笑看西凉出兵,不动声色地做自己称霸江湖的美梦。在这一点上,倪雄和段棠的做法如出一辙,若我没有猜错,北蒙少主,也在虎视眈眈盯着北国的乱局,一旦京城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便能在顷刻间化成一场昌城那样的风暴,遮天蔽日,改朝换代。”
“这就是你把董里派往京城的原因?”长缨问道。
顾北点点头,说道:“皇上身边,如今文有苏承武,武有董里,倒不至于让人趁虚而入。咱们在川南已经耗了太久了,缨儿,围城之举,势在必行,但围住之后呢?吃亏的还是百姓啊。”
“夫君......你不会想以一己之力,与段棠一绝高下吧?”长缨警觉地说道:“谁都知道,论文韬武略,你都在段棠之上,但你不要忘了,你栽的所有跟头,可都是段棠精心策划后,等着你主动跳进去的啊。还有,到如今,咱们始终没有摸清段棠手下到底还有多少死侍。你的浪湖刀,就算能在一招之内杀掉十个死侍,可是如果这一招之内,他突然冒出二十、三十、甚至更多的死侍呢?”
“缨儿的担心,我也慎重考虑过,只不过,想要不兵为兵,除了我直面段棠外,别无他法了......”顾北坦诚地说道。
长缨轻抚着顾北的脸颊,柔声说道:“夫君......下山这么久,你难道忘了独隐前辈的教诲了吗?昔年淮阴侯兵临垓下,楚歌之殇,犹在乌江。区区川南,难道就要夫君以身犯险吗?还有,我说过要给夫君一个惊喜,夫君尽管唱好百姓门上画像之争这出戏,激起川南百姓对段棠的愤慨,在最后关头,这个惊喜一定会助夫君一臂之力的。只不过......我暂时还不能说出来,因为,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顾北轻轻吻了吻长缨的脸颊,说道:“缨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只不过,我们已经离开西凉太久了,北国的乱局,何时是个头啊?”
长缨闭上双眼,缓缓说道:“你本是局中人......还记得搅乱天下的独隐锦囊吗?也许,它们便是,最终化解乱局的钥匙......夫君,耐心点,云雾终会散,我们都要保重,切不可以性命做赌注,换一场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