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真的没有想到，按道理说应该是被医生和护士用病床推上来的裴有幸，会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他面前，女孩还是穿着早上离开时穿的黑色羽绒服，头发看起来有些乱，皮肤在电梯间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裴裴！！！！”

站在言诺身后的护士小姐姐都懵了，言先生不是说裴裴出了车祸吗？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护士小姐姐感觉自己有很多问号，真的，非常多的问号，她看裴有幸坐在地上，好像很累的样子，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裴裴，言先生明明说你出车祸了，弄错了吗？”

裴有幸今天真的太累了，两条腿都忍不住打颤，勉强靠着护士小姐姐才站起来，她朝小姐姐笑了一下说：“姐姐，我没事，没有出车祸，应该是弄错了，今天麻烦你了，你去工作吧，我推言诺回去。”

护士小姐姐的小眼神飘来飘去，看了看这个，又瞅了瞅那个，她觉得这对小情侣和平时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像是吵架了。

小姐姐作为新婚人士，和自己的老公也经常吵架，但每次过不了几个小时又开始恩恩爱爱，她就想要给小情侣们一些帮助，偷偷在裴有幸耳边说：“裴裴，言先生很在乎你的，他以为你出了车祸，找我们的时候一直在按呼叫器，我们还以为怎么了呢？”

裴有幸听到这话，知道护士小姐姐肯定是想错了，以为他们是吵架或者闹了什么矛盾，她忍不住想，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吵架了无论有没有和好，至少他还在，闹了矛盾也可以，她可以让步，可以哄他。

如果……裴有幸和言诺只是吵架就好了。

裴有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和护士小姐姐像往常那样说话，“知道了，姐姐，你回去吧。”

护士小姐姐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啊。”她朝言诺礼貌的一笑，“言先生，我走了。”

这时，电梯刚好停在四楼，小姐姐立刻进了电梯里面，还非常可爱的朝裴有幸挥了挥手。

等到电梯门关上，裴有幸的表情阴沉了下来，那双纤长妩媚的眼睛像是浸在寒冰冬雪里，深沉清透，带着冷漠彻骨的寒意，她走到言诺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混蛋！！”

言诺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有些诧异，裴有幸打得很重，他的嘴角有血渗出，将唇色染的绯艳鲜红，白皙的脸庞上一个掌印很清晰的印了上去。

打完之后，裴有幸的眼圈又红了起来，她俯身抱住言诺，搂着他脖子，整个人开始颤抖个不停，哽咽的喊着他的名字，就像是在确定他的存在一样。

“言诺，言诺，言诺……”

言诺不知道裴有幸这是怎么了，但还是抱住了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脑，慢慢往下，摸到脖颈，轻轻捏了两下，再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裴有幸的脸蹭到了言诺的脖颈，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是活人才会有的温度，他身上的气息也和平时一样，清清淡淡的草木香，是她选的洗衣液的味道，没有血的味道。

眼前的言诺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裴有幸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头对着言诺的脖颈咬了一下。

言诺知道她有这个习惯，但现在是在电梯间，周围人来人往，裴有幸这样抱着他本来就引人注目，现在突然咬了他一口，言诺有些懵。

随后，他抓住裴有幸的肩膀，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拉了出来。

裴有幸的眼圈红得厉害，眼睛也肿肿的，显然哭了很长时间，言诺微微一怔，伸手覆在她的脸上，指尖极轻的蹭过她泛红的眼角。

“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有幸凝视着言诺，眼前的青年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清清淡淡模样，眉眼温柔的自己，鼻梁挺直，柔软的黑发垂了下来，嘴角微勾，带着浅淡的笑意，在灯光的勾勒下，漂亮的轮廓深刻而俊美，棱角分明。

她盯着言诺看了一会儿，声音很冷地说：“嗯，我们回病房说。”

裴有幸按了电梯按钮，等了两分钟，电梯门打开，她推着言诺走了进去。

电梯里的人很多，都是来住院部探望病人，几乎在每一层楼电梯都会停下来，到十三楼的时候，只剩下言诺和裴有幸。

回到病房，裴有幸刚把门关上，就听到言诺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病房里安了监视器？”

裴有幸听到言诺这么说，不知道怎么了，在这种时候，她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言诺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她的笑容非常的讽刺，像是在嘲讽他，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等着女孩的回答。

裴有幸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她懒得去擦，上前揪住言诺的衣领，语气冷漠：“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想问你，你想自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言诺嘴唇动了动，还没有说话，裴有幸突然打断了他。

“我这样问你真的太蠢了，你肯定想过，你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你是不是觉得，你就算死了，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顶多伤心几天，就会好了，也对啊，这个世界上每天自杀的人那么多，活着的人当时再难过，日子还是要过，总不可能都跟着自杀啊。”

裴有幸说完这句话，走到病床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她平时削水果的那把刀，她看着泛着银光的刀刃，直接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一刀，瞬间鲜血喷涌了出来。

言诺彻底愣住，他按着轮椅的开关，快速的到裴有幸面前，按住她的手臂，声音中满是愤怒：“你干什么？”

裴有幸很有兴趣的欣赏着言诺此时的神情，说：“做你想做的事情啊。”

言诺抬眸瞪了她一眼，伸手按了一下垂在病床上的呼叫器。

裴有幸笑着说：“死不了，动脉比较深，我这估计只割破了表皮，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不算是割腕。”

言诺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那双漆黑沉深的眼睛像是飘满了浓雾的峡谷，阴寒，疏离，让人毛骨悚然。

裴有幸低头凑近他，笑了笑说：“生气了啊，和我比还差得远呢，我比你气一千倍，一万倍。”

言诺抓紧她的手臂，话里情绪不明，“我和你能一样吗？叔叔阿姨那么关心你。”

他死了也就死了，没有多少人在乎，裴有幸不一样，那么多人爱她。

裴有幸眨了眨眼睛，正准备说话，听到敲门声，她笑了笑，快速低头，在言诺嘴角亲了一下，“一会再说，我爱你。”

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