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裴成演。”

“性别？”

“男。”

“年龄？”

“22岁。”

“职业？”

“第一区研究院实习研究员。”

“家庭住址？”

“浅见区第四大街217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惯例问了一些问题，见青年恢复的很好，满意的笑了笑，按灭自己的终端机，目光温和的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医生道：“裴先生，你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不会对你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车祸的剧烈撞击可能会导致一些记忆的紊乱，但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你的脸，因为车祸损伤严重，不过请放心，现在的整容技术非常完美，完全可以将你的脸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裴成演穿着中央医院的病号服，衣服很大，他又瘦的有些过了头，穿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不过他肩宽腿长，白色浅蓝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倒是有种病弱少年的气质。

只不过这青年整张脸都被绷带一层一层包裹着，看不见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

听到医生的话，裴成演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道：“医生，我觉得很奇怪。”

医生道：“哪里奇怪？”

裴成演抬起自己的手，视线紧紧的盯着空荡荡的手腕，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皮肤表层下面的青筋。

紧接着，裴成演又去看自己的脚腕，喃喃道：“太轻了。”

真的太轻了。

他感觉应该有什么东西才对，那东西不算重，但他就是丢不掉那东西，只能戴着，一直戴着，就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诅咒。

医生看到裴成演这副样子，微微皱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能是车祸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很多经历过死亡威胁的病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障碍，没事的，很快就会好，放心。”

裴成演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的记忆里并没有那种东西，可能真的像是医生说的那样，是车祸导致的后遗症。

“嗯，我知道了。”裴成演看着医生，缓缓道：“谢谢医生。”

医生看裴成演精神状况很好，没有什么焦虑、易怒、注意力不集中等精神状态，他的睡眠状态也很好，精神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和裴成演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病房。

然后，病房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裴成演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莫名的觉得烦躁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不喜欢。

讨厌。

他以前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是这么烦躁的吗？

裴成演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随手拿了一本过来打开，看书的时候，他觉得这种烦躁的感觉好像好了点。

现在的医学水平很高，整容手术只需要几天就可以痊愈，拆除绷带的那天，裴成演看着镜子里的青年，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镜子里的裴成演头发有些长，遮住眼睛，在没有拆绷带的这几天他有照过镜子，看到过自己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是海一样的颜色。

这双眼睛，他没有陌生的感觉。

但是其他的，裴成演都觉得很陌生。

镜子里裴成演是个很清俊秀雅的青年，但是他真的觉得很陌生，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医生满意的看着他，点头道：“恢复到很好，今天再做些检查，明天就可以出院。”

裴成演有些惊讶，“出院？这么快嘛？”

医生道：“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再呆在医院也是浪费时间，早点出院也好，这样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

裴成演微微皱眉，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裴成演办完出院手续就准备离开中央医院，走到大门前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害怕，医院外面的世界好像是一个他从未去到过的地方。

明明他的脑海里，有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他还是觉得陌生，他好像不认识他记忆里的这个世界了。

裴成演站在门前，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看着中央医院大门外倾洒下来的阳光，犹豫了很久，终于走了出去。

在踏出中央医院的那一瞬间，裴成演感觉到从内心深处传来一种期盼已久的放松，好像很久很久以来一起梦想的东西，就这么突然实现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感受着洒在身上的温暖阳光，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很满足，好像一直束缚在手脚上的锁链全部都打开了。

“走……”裴成演下意识的伸手向旁边，想要去抓什么，然后……他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裴成演彻底愣住了，他呆呆的抬起自己的手，眼眶突然热了起来，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悲伤从心里的最深处传了过来，心脏的地方好像撕裂开了一块无法弥补的口子。

好像有什么东西弄丢了。

即使他再怎么拼命伸出手，也无法触碰不到。

——

裴成演失魂落魄的回了记忆中的家，在家里呆了一天，被第一研究所的同事叫回去工作。

格雷教授曾经在联盟日报上发表的那番谈话，联盟的安全部长推翻了其中关于“Alan”病毒传染性的那部分，事实上，格雷教授没有说谎，“Alan”病毒确实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在中央医院就医的莱恩大秘书长和阿兰教授，身体里的器官还在不断衰竭败坏，而就在此时，照顾莱恩大秘书长的一名医生，突然出现了昏迷的症状，经检查，他已经感染上了“Alan”病毒。

这一情况的发生，证明了局势已经朝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除了林恒和那些第九区的科学家，其他区的研究院也接到了联盟政府下达的秘密命令，加紧研究“Alan”病毒的抗体和疫苗。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件事突然被爆了出来，整个联盟的人们都陷入空前绝后的恐慌里，人们争前恐后的往医院跑，想要检查自己有没有感染上“Alan”病毒，为了能早点做检查，很多人甚至在医院就打了起来，还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做到检查，直接对医生动手。

同时，联盟的人们对复制人的憎恨和厌恶达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高度，如果不是那名复制人欺骗了阿兰教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都是复制人的错，让第九区的所有复制人为人类偿命。

让他们偿命。

联盟的几千万民众，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了复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