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块密密麻麻的碎片，芷兰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忍不住抬头低低的哀求了一声：“娘娘，奴婢知错了……”

“你做了什么错事儿？”柳笙笙冷笑，狠戾地道：“上前来跪着，慢慢的说给本宫听。”

眼角隐隐带着几分猩红，显然并没有给她说“不”的权力。

“还是说……如今本宫的话，在你面前也已经不好使了？你要抗命吗，芷兰？”

芷兰顿时打了个寒颤，咬紧了牙关顾不得许多，拼命摇头否认：“奴婢不敢。”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只能慢吞吞的提起裙摆，起身到了那堆碎瓷片面前，咬紧了牙关，眼睛一闭心一横，一点点的跪了下去。

“唔。”

她的喉咙中发出压抑不住地闷哼声，尖锐的刺痛从膝盖处传来，有一股温热的热流涌了出去。

她这双腿，如果不及时找人治疗，只怕早晚都是要废了的。

她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强忍着疼意，勉强抬头，脸色煞白地低声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今日在静悦宫，看了本宫一场笑话，好看吗？”柳笙笙垂下眼，戴着甲鞘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铛，冷笑道：“是不是在心里很高兴啊？能看到本宫出丑，开心吗？”

“奴婢不敢！”芷兰的脸色大变，顾不上满地的瓷片，毫不犹豫地磕头道：“娘娘明鉴，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万万不敢……是奴婢没用，没把事情办好，请娘娘责罚。”

她的额头落在瓷片上，磕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

有碎碎的粉末混入了血肉之中，她也不敢有半分停歇，不停地努力磕头。

她很清楚，如果她表现的有一点点不叫面前的人满意，那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看到地面上落下的血色，柳笙笙心中的郁气才终于算是消散了几分，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够了，别磕了。磕死在本宫面前，是想脏了本宫的地方吗？”

“奴婢不敢……”芷兰偷偷的松了口气，垂着头依旧老实地跪在那里：“多谢娘娘恩典。”

“芷兰啊，你跟在本宫身边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吧？”

“是。”芷兰应声，将疼痛咽进肚子里，赔笑道：“奴婢从娘娘八岁就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啊……已经这么久了。”

听到这话，柳笙笙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仿佛飞速的闪过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垂下眼，慢条斯理的笑了笑，眼神复杂地看着芷兰恭敬垂下脑袋之后露出的发顶，那零星的一点柔软很快就消失不见，紧接着只余下了一片冷硬。

“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就该许人了。倒是本宫连累你，让你大好的年纪跟在本宫身边，只能在这深深的宫廷之中寂寞度日。”

听着她慢吞吞的腔调说出这些话，芷兰一时之间毛骨悚然，抖了抖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长了一张秀美的面容，是跟柳笙笙完全不同的类型，眉眼间乍然看过去带着几分娇俏的甜意，初看不经意，越看却越觉得有味道。

宫中的娘娘抬了身边的大宫女给皇帝用来固宠本来就不是稀罕事儿，当初选了芷兰来陪嫁，未尝没有这个心思。

自己人拿捏在手上，只要平日里注意给灌上避子汤，总比其他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争宠要好些。

可惜先帝并不算很重情欲，加上柳笙笙十分放得开，打从入宫之后也一直都宠冠后宫，她独占欲又强，自己不曾失宠自然不舍得将先帝退出去。

事情一拖再拖，到了最后，在她愿意点头让芷兰爬龙床之前，先帝先病倒，熬了几年一命呜呼去了。

既定的命运已经改变，芷兰原也没打算再有什么别的选择，能在这宫廷之中平平安安的孤独终老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如今她的婚姻大事被提起来，她非但没有丝毫的娇羞，只觉得瑟瑟发抖，害怕极了。

“娘娘，奴婢不觉得寂寞……奴婢愿意伺候娘娘您一辈子，娘娘您别赶奴婢走。”

“瞧瞧你，这么大的岁数了，在说什么傻话呢？”柳笙笙轻笑了一声，那种温情的柔软在眼底消失之后，挂到了脸上，不管怎么浓郁都无法再蔓延到眼底半分：“你跟本宫也不过就差一岁，本宫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却仍旧孤身一人，叫本宫如何忍心。”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跟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芷兰自然不会不清楚她的性子，可是事关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她仍旧忍不住眼底带泪，哀切地哽咽着喊了一声：“娘娘……”

她张了张嘴，想要求她的主子不要将她随便配出去，想要哀求哭诉，继续留在身边伺候。

可是……当她迎上柳笙笙那双沁着冷意的妩媚双眸时候，所有的话都被吞了下去，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泪眼盈盈，一时之间只觉得满嘴涩意，说不出话来。

“乖芷兰，你最是贴心不过，是本宫身边伺候的最好的。”

柳笙笙满意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冰冷的甲鞘在脸颊娇嫩的肌肤上滑动，带起了一连串细小的鸡皮疙瘩，而她笑声柔媚清脆：“前些日子，父亲送消息进宫来，有意跟那位合作……本宫想了想，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芷兰的脸色一白。

不……那位表面看起来风光霁月，可是实质上到底是个怎么样烂到骨子里的人，在柳承恩进宫谈起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过一耳朵。

那位的后院里，早就不知道抬出了多少漂亮女孩子体无完肤的尸体，不，不要……

她骇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拼命地摇头。

然而柳笙笙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的动作，收回自己的手笑了笑：“瞧瞧，这是高兴哭了吗？”

“那位俊美温柔，身份尊贵，属实是个不错的良配。”她慢慢的，一根一根将手上的甲鞘摘下来，轻轻地勾起红唇，一锤定音：“本宫一会儿叫人拿了牌子，你就跟着去那位的府上伺候吧。”